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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的扫帚打在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不敢想象,若是落在人身上,或是脑袋上,还不得头破血流?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男人!

徐璐把婆婆护在自己身后,恶狠狠的盯着老头,"我警告你,要是再敢碰我妈一下,今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季老头威风了一辈子,除了"不孝子"季云喜,还从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顿时挑着眉:"你算哪根葱?老子……"看着她从大妞儿手里抢过来的菜刀,他愣了愣,但也没放眼里。

因为他压根就不信她敢动真格。

在村里打女人的男人不少,他刚开始也不打的,对老婆虽算不上好,但马马虎虎也还过得去。要不是那年……他也不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男人们茶余饭后就拿她在路边生孩子的事调侃,绘声绘色,恨不得连根汗毛都描述清楚。

他觉着丢了脸,看着他们母子俩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有让他们受罪,他内心才能好过。

但对不起,他今天碰到的是徐璐。

他斜着眼看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儿媳妇",就差在脸上写"不屑"两个字了。

徐璐也不将他放眼里,给他尊重?不配!

老太太瑟瑟发抖,小声道:"春花你先回屋,我……我没事。"省得待会儿连你也挨打。

儿媳妇这副梗着脖子的样子,跟路生可真像啊。

她抹抹眼睛,这一年多的日子,是她一辈子过得最快活的了。她的路生是个好的,路生媳妇儿也是好的,只要他们过得好,她就算……就算今天被打死,也值了。

徐璐不搭话,恶狠狠的盯着老头,仿佛在看一个怪物,随时有可能吃人的怪物。

"我可警告你,再拦着连你一起打。"他眼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徐璐正想要如何冷笑,笑得比他还不屑,用她的不屑将他按在地上碾压,摩擦……就听见熟悉的男声。

"你敢?"

季云喜西装外套披撒着,里头的白衬衣最上头那两颗扣子也没扣……是跑着回来的。

刚挂掉电话就往村里赶了,可好巧不巧的,糖厂正在扩建,进村的路口堆了小山样的水泥沙子和碎石,他不顾工人阻拦,开着车子冲上去,心想这么贵的车肯定能冲过去吧……谁知还真没上去,车子也坏了。

当然,这都不重要,还好他回来得及时。

徐璐一看见他,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护着婆婆躲到他身后,想想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儿,儿子回来了让他父子俩折腾去,女人还是躲一躲,别拖后腿的好。

赶紧又把婆婆送到他们房间。

迫不及待打开门,三小只正在地上爬着呢。松松有点担忧的看了她们一眼,"妈妈,奶奶,怕怕。"

徐璐拍拍他的背,感受到他的关心,软着声音道:"好,怕怕咱们就不出去了,爸爸回来了。"

"爸爸,打打,坏!"

"好好好,坏人不听话,让爸爸打去。"徐璐笑了,这小子,心思不是一般的通透。

平安听见"打"字,终于把头从玩具堆里抬起来,"打打,爸爸。"

"好好好,都打,以后等你们大了,能帮妈妈奶奶撑腰了,也让你们打,好不好?"

"好!"

徐璐绝对想不到,这简简单单一个字,三个儿子却用一生在践行了,以后他们无数次闯祸的事实证明,小孩子千万别教他们打架。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徐璐现在还是担心季云喜,把孩子交给婆婆看着:"妈你看好他们,松松可能要尿尿,平安要睡觉,醒醒要吃水果,你先看好他们,别忙着出来。"顺便把门给锁了。

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徐璐觉着奇怪,刚才那些人呢?头一抬,忽然听见二楼客厅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挑挑眉头,还自来熟跑客厅去了?

果然,本来整洁干净的客厅,才几分钟就乱得不成样子了。两个男人大喇喇躺沙发上,还脱了鞋,把脚支茶几上。季云喜是很自律和爱干净的人,他从没这么做过。建安和战文更加不敢……徐璐这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干。

脸都绿了。

这茶几刚好比三个孩子矮一点点,他们每天都会扶着边缘玩耍,或是找吃的,或是跟着看电视,小手手就没有一天不碰到的。她每天早中晚各抹一次,就怕有成年人的细菌带上面。

一想到孩子们很有可能接触到他们的……尤其平安还是个洁癖,徐璐就觉着脑壳痛。

三个半大孩子里,男孩子们围着电视机捣腾,徐璐赶紧提醒:"这个是通电的,你们小心些。"东西坏了是小事,触电可是要人命的。

可惜,熊孩子要能听懂人话,就不叫熊孩子了。

不止熊孩子不听,家长也扯着嗓子叫唤:"哟,有电视机了不起了,还不是他三叔买的,不然……"

"不然怎样?"徐璐似笑非笑看着她们,她觉着,一天都不想跟她们相处,不然她一定会疯的。季云喜那样动不动就不爽的性子,是怎么跟他们相处这么多年的。

妯娌俩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弟媳不是以前那个没头脑的,聪明的不再说话,这儿看看那儿瞅瞅,装死。

在二妞儿又第n次试图去拧小茹房门的时候,徐璐的忍耐终于到了边缘,一把按住她的手:"这门没钥匙开不了,别把锁拧坏了。"

"不信,骗什么人呢,我家的……"她双手用力,"卡擦"一声,果然被她拧开了。

看见里头宽敞的公主床,粉红色的从未见过的蚊帐,还有快摆满一面墙的书架,小仙女一样的淡黄色窗帘……二妞儿眼里闪过满满的羡慕和嫉妒。

如果,她是三叔的女儿就好了。

徐璐叹口气,"来客厅玩吧。"不想成为种田文里的极品城市亲戚,她告诉自己,对季云喜怎样那是上一辈的事了,自己别先入为主对孩子有偏见。毕竟,少女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

二妞儿眼神一闪,"好,谢谢三婶。三婶不仅人长得漂亮,心地也这么好,比以前那个好多了,真喜欢三婶!"要不是徐璐闪得快,估摸着就要被她一把抱住了。

徐璐满脑袋问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上一秒还不把自己放眼里呢,下一秒立马亲热成这样?请问,这丫头还缺小金人不?

心里挂念季云喜,徐璐也懒得敷衍他们,直接下楼找男人。

厨房里,季老头刚被儿子落了面子,抬起扫帚就要打季云喜,被他一把抓住了。

"放开,不孝子。"

季云喜面上无悲无喜,微微用力,就将东西夺过来,猛地摔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你……你……"真是脚也疼,心也疼,脸更疼。

大妞儿缩在门后,她三叔胆子可真大,居然敢跟爷爷对着干。不过,她爷爷也奇怪,以前在家的时候,对她爸爸和二叔也挺好的呀,虽然会骂人,但绝不会动不动打他们。

在家里,她爷最常打的就是奶奶和她。

老头子手扬起,想要给儿子一个大耳刮子,季云喜一把捏住,不留情面,狠狠的甩出去,让他遭了个狗啃屎。大妞儿将口里的惊呼忍下去,眼里却流露出开心,可终于出了口气了。

"上次就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又让我知道你打我妈……哼。"想到去年进荷说的,他妈两个肋下全是青紫,大夫说了,左肋还骨折过。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能让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妻子打至骨折?说他的心不是肉长的,倒还冤枉他了。毕竟,对两个哥哥,他可是疼爱得很……呵呵,用所爱之人要挟对方,谁还不会?

季云喜突然低头,跟老头低声的说了句什么,就见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季云喜又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的脸突然就苍白起来,咬牙切齿咒骂了一句,别的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于是,徐璐进屋,看见的就是父子俩"相安无事"的场面?她以为自个儿看错了,揉揉眼,老头真的没把季云喜怎么着。

"那个……怎么现在才来?"

"车子坏了。"季云喜见她担心,用眼神安抚后,"你看孩子去。"

*****

屋里,老太太正在平安胸脯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徐璐小声问:"睡着了?"

"嗯,乖着呢,刚才忙乱着把他们中午饭给忘了,妈老了……"

徐璐握住她干瘦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妈别这么说,有你在孩子爸不知多开心,我们没经验,要不是妈看着,哪能这么顺利?你看他们长得多好,虽没奶吃,却比人家吃奶的还长得好呢。"

老太太挺挺胸膛,孙子长得好,就是她最大的成就。

"而且,松松爸说了,以后还得麻烦妈给咱们带孩子呢,我也要出……"

"诶,不行不行,以后上学了就有老师管了,我也不识字,管不了那么多……再说,我原先也想着,等孩子会走路了就回去,家里活计多,离不了人……"

以前的徐璐不清楚,但今天亲眼见过老头子的残暴后,徐璐是绝对不可能再让她回去受罪的。

"妈可不能丢下咱们,你回去了松松几个找奶奶怎么办?晚上谁带他们睡觉?你知道的,松松爸脾气不好,孩子哭了闹了万一他脾气一上来……"

老太太果然担忧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啊……"

"妈就安心的留下来,帮着带孩子吧,等他们大了再说。"到时候又有别的理由留下老人家了。

徐璐见她有点动摇,也知道她顾虑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心想只要不是一口拒绝就好,慢慢的再磨两天,总能成的。

三个孩子果然是没吃饭睡不好,平时午觉一个半小时,今天才睡了四十多分钟就哼唧起来。

醒醒在梦里蠕动小嘴巴,叫"妈妈"。

徐璐在他胸口轻轻拍着,隔着被子,"妈妈在这儿呢,怎么啦?"

小家伙又动动嘴巴,咀嚼了两口空气,"nie nie",闭着眼就是要吃的。

睡着了都饿醒,真是小可怜啊。徐璐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好,妈妈给你们蒸蛋,咱们伴着酱油吃,好不好啊?还是要喝奶奶?"

老太太不让喂奶粉了,觉着把他们胃口败坏了,立马出去蒸蛋,很快的,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就端着一大碗淡黄色香喷喷的蛋羹进来。

孩子们已经醒了,就是没吃的有点不爽快,哼唧着不起床。一闻见熟悉的香味儿,松松立马带头翻身坐起来,"蛋蛋。"

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咀嚼的样子,徐璐觉着,周身都是说不出的舒服,和满足,比自己吃进嘴还满足。

平安特会哄人,俗称的拍马屁。自己歪歪扭扭舀一小勺,"呼呼"两下,送到徐璐嘴边,"妈妈,蛋蛋。"奶声奶气,嘴边还残留着两颗小米粒,伴着鸡蛋液,徐璐一点儿也不嫌他脏,"嗷呜"吃进去,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

还是儿子会疼人。

松松心内轻哼,暗骂一声"小马屁精",却也有样学样,舀了一勺喂给奶奶,醒醒刚要学着喂,徐璐赶紧拦下了小祖宗们,地上全是你们吃掉的米粒,太浪费了。

"妈你看见没,还好他们爸爸没看见,不然又不许他们在屋里吃饭了……"顺便告上一状。

老太□□慰她:"别怕,我会说路生的,孩子饿了哪管得了是不是在饭桌上。"

"所以啊,妈你一定得留下来,不然,他们仨不知还能不能吃上饱饭,路生只怕你……"徐璐偷笑,把老太太也惹笑起来,真是拿这儿媳妇没办法。

肚子吃饱了,三小只终于有力气玩耍了,不愿再被关屋里,出去院里玩小车车,四个轮子还带方向盘的,松松很有天赋,坐上去就会转方向盘,大人在后面推一把,他能一直"开"到睡觉。

轮子滚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把季家三个半大孩子吸引过来了。

"这是什么车?还真能动!"

"比自行车好玩多了吧?"

"爸爸,我也要!我要小车车!"

徐璐看着两个牛高马大的男孩子,都上初中了还"小车车",违和感简直不要太强。

"叫什么叫,不会自己去玩啊,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巴拉巴拉,数落个不停。

两个男孩子冲过去,拽住孩子的车,"下去,我们玩会儿。"

平安眨巴眨巴大眼睛,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玩得好好的自己的东西,别人来了就要……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醒醒也不懂,自己的车子动不了了,就向妈妈求救:"妈妈,车车,啊啊!"指指轮子,又指指两个明显比自己大几个倍的不速之客。

徐璐从小是独生子女,这种被熊孩子抢玩具的糟心事没少遇到,但徐爸徐妈都是息事宁人的老好人,每次都得委屈她拱手相让,搞得她好像天生欠这些熊孩子似的。

但在自己孩子身上,她不同意!

"这个车子是小孩儿玩的,你们玩不了。"不由分说,手上暗暗用劲,推开他们。

小车车重获自由,三个小家伙龇牙咧嘴,继续横冲直撞,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季云喜看得直摇头,真是三个得意忘形的家伙,这么沉不住气,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果然,季老二家儿子没捞到好处不干了,在徐璐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追上去,从后头拉住醒醒的车,惯性之下他的身子往前撞过去,撞在小方向盘上,抵到胸脯,"哇"一声就哭了。

徐璐心口一痛,刚迈出脚步,季云喜已经冲过去"捞"出醒醒,紧紧抱在怀里。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正午两点多的太阳正烈,从空中飞来一片黑影,抢车的熊孩子就被扑倒在地,"哇"一声嚎出来。

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

原来,熊孩子背上站着只花斑动物,四肢有小孩儿高,身体站直了至少有成年女子高,尾巴高高卷翘着,一口锋利的牙又白又亮,在阳光下闪着摄人的光。

这……这分明是一只豹子!

徐璐放心的叫了声"梨花",豹子眯缝着眼回头,伸舌舔了舔唇周,一副饿极了的模样,四个有力的爪子仍紧紧的按在熊孩子背上。

平安眼睛亮得不像话,奶声奶气道:"李发!"

梨花舔舔舌头走过去,蹲下.身让他抚摸,大家都没想到这大家伙居然还是个脾气温和的,刚放下心,突然就见对面墙角窸窸窣窣爬着只灰耗子……梨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过去,"嗷呜"一嘴,只来得及听见"吱吱"声,空气里就只剩一片灰色的耗子毛了。

咀嚼几下,梨花又跳回去按住熊孩子,仿佛在等着主人发话。

"豹……豹子!会……会吃人的!"先前一直装死的父母终于"醒"过来了。

他们不叫还好,一叫起来,那被扑得莫名其妙的孩子没忍住好奇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梨花尖利的牙齿和拖得长长的红艳艳的舌头,以及唇边染了血的耗子毛……"啊"一声叫起来。

很快的,水泥地就晕出了一滩淡黄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