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也不是一把帕洛西亚高原式的反曲弓,它们要更长一些,因为东海岸的弓手更多地还是使用步行。它甚至不是瑞内亚出品的,你的那把是草原游牧民族的正统骑射用的猎弓。”
“商人们赚取利润固然重要,但为此失去了可信力的话,交易必然是无法持久的,你可曾数过一直这样做的自己究竟有多少客人会再度光临,而倘若他们做了,又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多少销量呢”
“再会了,女士”骑士简单地示意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
只余下呆呆站在原地的玛丽小姐,半响暗叹了一声:“他是谁”
镜头转向另一侧。
步行在清冷的街道上,亨利和米拉彼此皆是沉默。
贤者不说话是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而少女则是因为前者在这路上所为她讲述的一些事物而陷入了思考。
她仰头看着亨利的脸,因为两人的身高差,通常米拉只能走得比亨利更快一些否则就会被他的肩膀挡住而看不清楚表情,但今天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不需要亲眼看到就能够猜出亨利此刻脸上有的只是一贯的平静。
女孩的心思是复杂的。
她有很多的话可以问出来,譬如为何人们可以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又或者为何人们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这些都在问出口之前她就有了答案。
仅仅11岁的年纪,米拉背负的是多数尚且在父母怀抱中撒娇的孩童所无法拥有的成熟和冷静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又会想要这一切而不是一个温暖和平的家庭呢。
她的视线又转移到了亨利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上面。
贤者的手十分温暖,常年握剑的他的左手长着厚厚的茧子,但在他牵着她的手时女孩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
他大概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米拉这么想着,其他人在明白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时或许也会显得十分平静。但那只是一种与我何干的淡漠,和亨利是不同的。
他在十分钟前对自己讲的那几句话此时此刻的米拉已经能够完全理解,但也正是因为理解了这些,她才更加难以理解亨利这个人的本质。
超越同龄人的冷静和成熟让米拉能够轻易地判断出一个人掩藏在自己行为下的真实目的这是弱者适应世界的方式,她只有通过这样的察言观色,才能够勉强确保自己的生存。
可不论如何米拉都无法判断出亨利的目的。
通过善举来得利这她可以理解,可是亨利要从谁那儿获得利益呢
之前被解救的自己如果选择了逃跑去告发他杀人的话他反而会收获的只有麻烦,而这一次他想要做的事情,那些比她更小而且一无所有的孤儿又有什么可以来报答他
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模式和行动理由可也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在白发的幼小少女的眼中,透过紧紧相握的手掌从那个她还不甚了解的男人那儿所感受到的那份温暖和光明,才显得无比的纯粹。
亨利或许什么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他挂在脸上的平静表情一般。他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获利,也不在乎自己帮助的人是否会对此感到感激。
他做这些,说不定真的只是心血来潮罢了,米拉这样想道。
幼稚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米拉开始偷笑。
“你怎么了”注意到她举动的亨利转过了头,他们依然在走,而米拉用小手捂着嘴摇了摇头:“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是个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大人呢,贤者先生”女孩双眼存粹,对着贤者那眸子里不含一丝一毫的贬义,而亨利也不由得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平静的脸上挂起了些许的弧度,只是很快又消去。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然后,我们到了”他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建筑是在贫民窟存在,有人维持它的同时又不会有太多的访客,又同时有足够的空间和一个义正言辞的理由来让一群孤儿生活的呢”
“答案是修道院”亨利抬起了脸,米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入眼所见的是一座以灰白色作为基调的有些破旧的庄园。
它长长的走道上铺就的白色石板已经龟裂发黑,门口两侧立着的天使雕像因为风吹雨打而显得极其破旧,脏污发黑的表面令原本慈爱的天使看起来宛如哭号的怨妇。
门没有锁,亨利带着米拉慢步走了进去。
“这种旧式的修道院在过去曾经被大量地修建,它们用于培养孤儿成为新一代的修女和修道士来传播神明的光辉。”亨利顿了顿,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什么声音,于是转了个方向朝着那儿走去。
“但在圣职者愈发受到重视的今天,有资格成为修道士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平民家或者贵族家上过神学院的子女,于是修道院也就逐渐地被教堂与神殿所代替,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他们缓步走向那边,两人进来的这个方向似乎是后门,根据那面大型城市的修道院常有的记录丰功伟绩的石碑朝向亨利判断出那边才是正门所在。
“但即便如此它们也没有被完全荒废,毕竟遗忘神之光辉的人也终将被神所遗忘”亨利耸了耸肩,米拉可以看得出来虽然他引用了神典当中的话语,但却连一丝最基本的敬意都找不到。
“于是它们就被这些想要谋取利益的奴隶主和坏人们盯上了,这些外来者来到这里,胁迫修道士跟修女们对此隐忍不报”米拉看着亨利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贤者回之以另一个耸肩。
“不,小米拉,事情或许比你想的更无聊一些”
他们走出了拐角,几名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正在和五六十岁上下的修女争吵着些什么。
“坏人有时候”
“并不是来自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