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看到陆机发话,针锋相对道:“炎汉将亡,是魏武帝一统华夏。刘备不过织席贩履之辈,冒充正朔窃据巴蜀而已。而至于孙坚,偷玉玺的小贼,也敢称英雄?”
陆机笑道:“昭烈乃汉室之裔,武烈乃汉室忠臣。倘若不是阉宦后人篡夺炎汉,昭烈又怎会称帝?而倘若不是天下纷乱,江东士民拥戴,吴大帝怎会在最晚才称帝?”
卢志冷冷一笑,说道:“陆士衡,你蜗居江东,不过井底观天。你口口声声说刘备是汉室之胄,难道你不清楚庆孙的出身吗?”
陆机一愣,石崇笑道:“士衡贤弟莫怪,庆孙是中山魏昌人,汉中山胜王嫡系子孙。”
陆机顿时皱起眉来,刘备是涿郡人,逢人便说自己是中山胜王的后代,可是没想到中山胜王却真有后代存世,却偏偏还就在这酒席中,这让陆机的论点充满了破绽。
“难道只认嫡系,不认庶出?赵襄子不也是庶出,却奠定赵国霸业。高皇帝更是庶民一个,却开炎汉四百年基业……”陆机说道。
卢志笑道:“那魏武帝虽然是阉宦之后,可他弭平中原战乱,初定统一大业。你说是不是比割据一隅以抗王化的刘备孙权之流更为伟壮?”
陆机正要强辩,刘舆看到情势不对,赶紧摆手道:“两位莫要岔开话题,我们只谈兴亡利弊,不说正统是非。其实两位的辩论也言明了,大业不在嫡庶,英雄不问出身。只不过我们谈的不是这些,而是曹魏、蜀汉、孙吴三国兴亡的教训。”
卢志说道:“曹魏、蜀汉、孙吴三国,皆根基浅薄,所以骤兴骤亡。国之根本,在于士人。魏武虽雄才大略,却残忍好杀,士人怕他而不会拥戴他。昭烈与诸葛武侯,又崇尚法家,不服膺礼教,妄图内依刑法,外靠强兵,结果最先灭亡。而吴国,江南不过化外之地,怎有衣冠士族,故须臾便败。”
陆机摇着扇子道:“卢兄,中原士族,你们范阳卢氏能排第几呢?范阳极北之地,其中胡人错杂而居,却出了卢氏一族的大儒,实乃不易。而我江南,朱张顾陆,百年士族,却出不了卢兄这样的大儒。陆某思来想去,恐怕就是在那恶劣的环境,才激发了子道一心向礼教的道心吧。”
卢志瞪了陆机一眼,说道:“服膺礼教,遵行仁孝,才是士族本份。你好藻丽诗文,举止乖张,又玄谈老庄,怎配为士族?炎汉能持国运四百年,是因为汉武帝独尊儒术,有服膺礼教,遵行仁孝的世家大族鼎力扶持。我朝能禅代曹魏,中兴华夏,是因为重视衣冠士族,以士族掌国,以礼教治国。而东吴为什么会一战而亡,是因为东吴轻视礼教,朱张顾陆江南四大家族,对自己的君主不仁不孝,孙皓孤家寡人,所以才会败于旋踵。”
陆机笑道:“天下,唯有能者操持。孙皓暴君,岂不闻孟子独夫之论?亏你也自认儒家!我江南士族抛弃孙皓,顺应天命,在你眼里却成了不仁不孝了,真是可笑可笑。”
陆机已微有醉意,接着道:“儒家的根本,在于有教无类,教化万民。本无士庶之分。偏偏是你们这些后汉豪强,读歪了书,仗着家族势力,占据朝野显要,才使得曹操一句‘唯才是举’牵动中原万千人心。如今天下好不容易统一,你们又要垄断朝堂,不但将庶人拒之门外,还将我江南士族视为异类,如此下去,岂不是祸国殃民?”
卢志怒道:“高朋满座,你怎能有如此诬陷之语?你岂不知鲁公一族,亦是庶人出身?石季伦一族,又岂是世代士族?我大晋朝绝非你说的中原士族垄断朝堂!”
虽然贾谧和石崇的确不是士族出身,可毕竟在晋朝身为士族是荣耀,位居显要的人很忌讳自己的庶族出身。卢志明显有些喝高了,这句话说得贾谧和石崇都面有愠色。陆机早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刘舆赶紧打圆场道:“哎呀子道你喝多了,鲁公之贾氏、季伦之石氏,都是我晋朝开国勋贵,又服膺礼教,自然是高门士族。子道你真的喝多了。”
卢志一愣,说道:“庆孙,卢某并没有喝高。”
石崇一摆手,已经说话了:“这个话题也没甚意思,不如今天我们继续玩昨日的花样。石某新买来美人十数名,跟大家劝酒一番,看我这一轮酒能否被诸位喝光呢?”
贾谧连忙抬手:“石兄,你这不是在逐客嘛。虽然谁都知道石兄富可敌国,区区几个女子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在座的都是服膺礼教的仁恕君子,怎么忍心不怜香惜玉呢?”
石崇哈哈大笑道:“鲁公,休要取笑石某了。石某只是不想再金谷园留太多酒,跟诸位喝光岂不痛快。来人,叫新来的美人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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