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进了村子,可村子异常的安静,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何以出现如此情景。我们心里感觉有一丝的不安。这时我才想起去找葫芦时乡亲们是知道的,梁二还去找了生产队回来帮忙。会不会是没见我们出来,乡亲们进龙洞寻我们去了。
说及此处,我们三人脸色都变了,若真的有人进龙洞找我们那如何是好,里面的山洞都倒塌了,进去的人那还不……
我们心急如焚撒开双腿跑进村子,里面任然空无一人。绕过几垛稻草堆,蹿出三个结伴而行的小孩。三个孩子我都认识,是村头老李三兄弟的娃娃。我本想上去问询,三个孩子愣了一下,慌忙就跑开了,嘴里还喊着:“有鬼呀……”,然后一下就跑的没影了。
我们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村子里又闹鬼了。听他们一说有鬼,我们三人都紧张地伸手往腰处按,结果落了空,砍柴刀早就随蛇王丢了。葫芦和建国从稻草垛旁拣根竹竿踩断成三截儿,递了一根给我。
“拿竹棍整哪样?”我疑惑的问了一句。葫芦惶恐的说道:“没听娃娃说村里有鬼吗,拿根棍子好打算啊!”
我把竹棍都掷丢在地上说道:“克你大爷滴,大白天的哪点来的鬼。看看我们三个,不就是活生生的鬼嘎?”
我们此时衣衫褴褛,露胳膊露腿,衣不蔽体的,还蓬头垢面,沾有不少的血浆肉泥。小孩子胆小见到这副模样不吓得叫鬼才怪。
我说:“赶紧走吧,哪里来的鬼!”于是三人又加紧脚步往村子深处走。可没走上几步就见地上散落着朵朵白纸钱,葬幡立在道路两旁。
“默默,好像村子里死人了呀!”建国说了一句。一说到“死人”葫芦马上联想到可能是进龙洞找我们的人遇难死了。当下葫芦低头不语,面色惨淡,双肩轻抖,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我走上两步拍拍葫芦的肩膀说道:“别那么没出息,事情都没弄清楚,大老爷们的,你哭个锤锤。走吧,进村问清楚再说。”
村子里有死了人,都会聚到祭祀堂那里。难怪村子里没人行走了,或许都聚集到祭祀堂那边办葬礼去了,我们得赶去那里看看。
绕过座房屋,再穿过一片芭蕉林,经过公社的牲口棚,前面不远处的竹林围绕的空地就是祭祀堂。
祭祀堂门前聚集了两三百人,都在忙活着。这里的习俗,人死后办葬礼,要宰牛杀羊酬谢村里乡亲。看到此景我肯定村子里有人死了,心里开始隐痛,不知道哪位乡亲走了。
当我们三人走进人群,忽然就人声鼎沸,有的退开了出去,有的吓傻了站在原地张着嘴巴,年纪小的早吓得哇哇哭喊,都说有鬼。我望了一圈,大人们都鸦雀无声,用极度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我们三人。
就在此时,人群中蹿出三五个年轻人,嘴里喊着:“鬼在哪里,鬼在哪里?”我一瞧原来是王和那小子还有他的手下。
王和瞧见我们三人先是一怔,然后带头举着竹棍冲来,朝我们三人劈头盖脸就打下来。我们三人没移动半点步子,找准空档,手起拳落,脚抬猛蹬,首先放翻王和领来的几个混混。
我走上两步,王和踉跄着举棍下来,我斜身躲过,同时伸手扣住他手腕,往外一扭,王和吃疼,胸口顺势一挺,露出大片破绽,王和想收手来打我面门,我抬腿一脚横扫出去,直打到王和的胸口部位,王和跌出去翻了一滚,我抢上两步按住骂道:“找死啊,你小子敢跟我动手!”
王和晃了一下神思,抬眼细瞧,突然欢喜的喊道:“是默默,是默默啊你们没死啊,这……这…….哈哈哈……是默默他们,他们没死……哈哈哈……”
此时建国拍手鼓掌大喊:“默默,打的好,哈哈哈……”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我们进龙洞久未归来,乡亲们以为我们三人都死在了洞里,现在是给我们三人办丧礼呢。我们现在脸上被彘血蛇血铺了厚厚的一层,而且干裂,像是蜕皮一样,不仔细瞧根本就辨认不出来是我们。
乡亲们此时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一阵嘘寒问暖,让我感动得差点泪奔了。我赶紧扶起王和,王和拍拍我的肩膀,一个拥抱上来,我下意识的想躲开,无奈被他抱的紧了。
王和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冒着哭腔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可以在一起玩了,呜……
我受宠若惊,真分不清王和这小子是真心实意还是弄虚作假,虚情假意。他平时可没给我和葫芦什么好脸色看,动不动就找茬寻事,都不知道和他打过几次架了。
他此番举止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我倒是清楚,农村乡下的人纯朴,就算有什么小恩小怨,看对方出了什么事也会实诚地关心下的,或许我把王和想的太坏了而已。
就在此时,我双亲扶着我爷爷走到我面前,泪眼潸然,葫芦和建国的家人也赶了上来,大伙喜极而泣。
父亲双眼挂着眼泪走到我面前,我本想上去好好拥抱一下他,结果父亲一巴掌就甩到我面上骂道:“你小子还舍得回来啊,怎么不死在龙洞里面了?”,我疼得捂脸低头,母亲扶着爷爷上来解围:“老头子,你打娃娃整哪样?”
其实我知道,父亲是疼爱我的,打归打,见我活着回来还是抹抹眼泪上来抱着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吵杂声起,葫芦的老父亲揪着葫芦的耳朵走到我和建国面前,指着葫芦骂道:“你小子还不跪下,得谢谢默默和建国去龙洞寻你,要不然你早死在里面了!”
葫芦低头不语,两膝一软就欲跪倒拜我和建国。我和建国忙上去扶住。我说:“叔叔,您别这样呀,我和葫芦一起玩这么久,我当他是兄弟,我和建国也就尽了本分而已。”
我,葫芦和建国彼此相视而笑,乡亲们又上来嘘寒问暖,直接把我们送到我家……
葫芦和建国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又跑到我家来聚,我也洗澡换上了新衣。我家院子都坐满了人,这些乡亲们真是热心了。
三妹,普小仙,梁二也跑进院子里来。三妹上来随便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站到了建国身旁。我和葫芦一瞧,看出点端倪。原来三妹和建国是一对。
这下丧事变喜事了。葫芦和建国两家把酒席都搬到我家来了,我家院子里里外外都摆了酒席,连门外的一条路都用上了,才算容下了三百多号人的大席。
我和葫芦,建国共坐一桌,父母们上酒上菜忙的不亦乐乎,席间乡亲们都问龙洞内有什么东西,葫芦嘴快,咀嚼着菜就开了火车:“这个嘛,我们在里面见到彘……”
我哪能让他把话说圆,一巴掌就扇了一下他的两嘴皮子。葫芦看着我,一头雾水的模样,不过很快就明白我的用意,然后和我点头会意这才说道:“我们见到只野鸭子。”
我刚喝了一口酒,没等下咽,听到葫芦说成野鸭子,我一不小心就喷了一口,急忙道歉说是呛了一口。心里暗作:“葫芦,**的山洞里哪里来的野鸭子!”接着葫芦噼里啪啦胡诌,他说山洞里野鸭成群,我们就是在里面烤了鸭子吃才活到现在,中间那是唾液横飞,把席上的几个年轻人虎得一愣一愣的。葫芦吹牛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了。一旁的建国笑喷了几次。
换热了几次酒菜,几瓶甘蔗酿酒下了几瓶,头脑开始发热,胡话连篇。一个小娃娃跑来问道:“默默哥哥,龙洞里面有龙吗,有没有鬼!”
我笑了笑,晃着手说道:“里面有死……”我话还没说完,两嘴皮子早被扇了一巴掌,是葫芦扇的我。我急忙收住话头,想用其他的东西代替,结果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物件可说。葫芦接上话来:“里面就有一群四脚鸭子而已,啥都没有,一个破山洞,就石头,其他的啥都没有。”我急忙附和:“对……对啊,什么都没有的。”
建国凑到我耳边说道:“葫芦这野鸭子真是万能啊,能破一万个问题!”我一听哈哈大笑,差点从凳子上翻滚下去。
乡亲们的问题大都围绕洞里面的事物。我们专门挑了几处讲了,山洞的构造,里面有的蛇鼠等等都讲了,不过紧要的我们可没敢透露半点信息。
我酒气上头,难免说走了嘴,连忙灌了一口浓茶下去,清醒一下头脑,酒可再喝不得了,只管吃点东西就行。
葫芦依旧发挥他的吹牛本事,一口酒一段故事,只要不和龙洞内怪物皇棺财宝之类沾边的他一律添油加醋讲了个云里雾里,在场的人当然听的欢彩,连连鼓掌叫好。
不过乡亲们哪里有那么好糊弄的,葫芦讲了半天有人就说他是瞎掰了。不过他们想一个山洞哪里会有什么奇异的事物,就当葫芦说书了。我们直喝到凌晨才散了各自回家休息。
过后的几天我们就得搞点祭祀了。我们三人好端端的却多了一副衣冠冢,那得废了不是?毁墓那也有讲究的,不是随随便便把墓穴空废了就行。要找位风水先生看准吉日良辰破穴毁棺,上香磕头,杀鸡宰牛祭祀一番才算了事,之中种种繁琐的事宜就不必多说了,总之把我们三人折腾个半死才算完毕。
人还没死,就往阎王爷那报丧了,阎王爷派了黑白无常来勾魂,结果找着坟却不见魂魄,黑白无常勾不到魂,心里不快,肯定要往阎王那告上一状,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得祭祀,把牛鬼蛇神哄高兴了,也就平安了。
祭祀结束,我们三人又过起了平常的生活,干活挣工分。约上葫芦建国转山砍柴拣野果子吃,偶尔上山打猎,弄点野味回家,与葫芦和建国喝酒谈天论地。
没过数日,公社的领导就举着改革开放的大旗走进了偏远的山村,分产到户终于实施到我们公社了,人们欢呼雀跃,摆上酒席,全村男女老少共庆祝。现在是1978年的冬天了。(改革开放大致始于1978年12月)
我们跟着父辈拿着皮尺量田测地,忙得不亦乐乎,那时是最欢庆的时节,家家户户眉开眼笑,你来我往,尽是和睦融融,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那年的冬天人们最常问的问题是你家田地多少,你家田地在什么地方;大家最爱的期盼的是明年春季要在田里耕上几亩的稻谷,地里种上满山的包谷,池塘里撒下鱼崽,家里养上成群的鸡鸭鹅,圈里养几头猪,棚里栓几头牛,一股欣欣向荣的新农村的气息,来年的大丰收似乎尽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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