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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捉虫)

宝珠一听十分兴奋,撺掇着元安下车透透气“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咱们下车喘口气, 在车上都快憋死我了!”

元安禁不住曹宝珠揉捏, 只好同意了,只是要求曹宝珠也戴上面纱才能下去。

曹宝珠撇撇嘴十分不乐意“你长得美若天仙,自然要戴面纱防止路过的公子哥丢了魂, 我戴这劳什子干嘛?不戴!”

元安被曹宝珠调侃的满脸红晕, 恼羞成怒“你戴不戴?不戴以后别想吃我家的点心!”

曹宝珠惨叫一声“你也太狠了!我戴还不成吗?”

说着不情不愿地把面纱戴上了。

元安也戴上面纱, 推开车门吩咐小茴和荷香“你们把墩子拿过来, 我们要下车。”

荷香有些迟疑, 小茴却劝她“郡主和你家姑娘都有分寸, 你看面纱都戴上了,这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通, 也该让姑娘们下来透口气, 车里待久了气息混浊, 对身体不好。”

荷香一想, 也有道理, 这才让曹宝珠下车。

曹宝珠下了车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元安,还好把你也哄下来, 不然荷香姐姐才不会让我下车。

元安一时失笑,这个宝珠,还和六年前一样单纯, 心里想什么脸上一点都藏不住。

曹宝珠见前面人多, 心痒的不行, 非要去凑这个热闹才舒坦。

可她也知道,若是她自己凑到前面去,荷香肯定要拦着,便悄悄把元安拉到一边商量。

“咱们面纱都戴上了,就去前面看看嘛~”

元安不肯“人家车坏了有什么好看的?前面人多,被冲撞了怎么办?”

曹宝珠如果肯听话就不是曹宝珠,她可怜兮兮地扯着元安的袖子哀求不止,元安禁不住她歪缠,只好答应了。

“只许远远看一眼就回来,不能凑太近了。”元安道。

曹宝珠一口答应了,兴奋地拉着元安站到路旁的小土堆上,伸长脖子朝人群中央望去。

“元安快看!好俊俏的公子哥儿!”

曹宝珠指着人群中最显眼的白衣公子,兴奋得手舞足蹈。

元安赶紧按下她的手“小姑奶奶,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曹宝珠激动不已,元安有些好奇,曹宝珠从小到大看惯了相貌出众的男子,两位皇子、曹大哥哥、元安的两位哥哥,哪个不是相貌堂堂?

到底是什么样的俊俏公子哥儿能让她这么兴奋?

元安定睛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器宇轩昂的白衣少年郎!

那位公子绝对是她见过最俊俏的少年郎,朗目疏眉,丰神俊朗,身上还有一股少见的英气,当真是雄姿英发,意气风发。

元安八岁之前没有出过虎头沟,对外面的了解都来自庄夫子家里的话本,而最让元安印象深刻的就是话本里如玉公子,大多是一身白衣,引得无数闺中少女芳心暗许,这位公子哥儿完美契合了元安对翩翩公子的幻想。

元安看着白衣公子满脸歉疚,频频向路人作揖致歉。

其实他完全是多此一举,来栖霞庵的多是女子,自然被堵在路上的也都是女子。

只要是女子,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对俊俏的公子哥儿都会格外宽容些。

年纪大些的夫人们眼神热切地盯着少年郎,深深可惜自己没能晚生几年,气得身边的丈夫直哼哼。

年纪小些的,如曹宝珠,要腼腆些,微微红着脸,转过头假装欣赏风景,眼角余光却始终落在白衣公子身上。

元安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倒不是见到一个俊俏的公子就芳心暗动,只是觉得这位公子有些许眼熟。

如果以前见过这位公子,凭他的长相,不应该一点想不起来啊。

元安摇摇头,大概是天下好看的男儿都有相似之处吧。

元安唤来小茴,附耳说了几句话。

小茴面露为难之色“郡主,这样好吗?”

元安道“又不是让你去,让小厮去帮忙把马车搬走而已,又不碍着什么。”

元安又补充道“总让他们堵着路也不是办法,再耽搁下去都到晌午了。”

小茴只好点点头,找个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把元安的话吩咐了下去。

几个家丁领命去了,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领头的家丁对那位白衣公子说了几句话,那公子面露感激之情,拱手作了一个揖,家丁忙躲开,直摆手。

然后回头招呼同伴,七八个家丁齐心协力抬着马车往前。

好在前面七八丈路面就宽敞了,把马车往旁边一丢,便碍不着其他马车了。

“热闹也看完了,路也通畅了,我们上车吧。”元安挽着曹宝珠朝马车走去。

曹宝珠还有些不情不愿“你不能过会再让人去帮他吗?让我多看两眼也好。”

元安一嗤“美色当前,连释幻师太的梅花酥饼都不要了?”

栖霞庵释幻师太做的梅花酥饼堪称一绝,且每日只做一百个免费分给信众,送完为止,绝不多做,就连当今想吃都得早早派人来领,过了午时就没了。

“再一会就晌午了,再晚就梅花饼可就要被送完了。这一季梅花谢了,可就要等到冬日才有的吃了。”元安笑眯眯地提醒。

曹宝珠一惊,拉着元安疾步小跑“快点快点!差点把梅花酥饼给忘记了,好不容易哄了母亲和哥哥让我出来,今天吃不到,可真要等到冬天了!”

曹宝珠三两步跨上马车,回头催促元安快些。

“姑娘请留步!”

元安一只脚刚踏上墩子,就听到一道爽朗而又十分有磁性的男声。

元安回头看去,却是那位白衣公子,急急朝这边走来,在距离元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

见白衣公子及时停住了,小茴才放下提起的心。

白衣公子抱拳对元安做了个揖礼“多谢姑娘施以援手。”

元安隔着面纱微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刚才只远远看到这位公子一身白衣,现在细看才发现白色锦衣上用银线绣着苍劲的竹枝,腰带上嵌着温润的羊脂玉扣,抬手间隐隐露出袖口镂空的竹叶花纹,光华流转,越发显出风流华贵之态,衣着精致却不觉得有脂粉气,挺直的腰板让他看上去和苍竹一样挺拔。

白衣公子满脸感激之情“姑娘举手之劳却解了我燃眉之急,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待我回去后定派人上登门道谢。”

元安见他态度十分诚恳,略一沉吟后说道“登门倒是不必了,公子若真想谢,不如待会多添些香油钱。”

白衣公子忙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姑娘贵姓,我一定替姑娘多添些。”

元安正色道“公子不必为我添,若真有心,就给驻守边疆的将士们添些吧。”

白衣公子一愣,一脸郑重地长揖到底“姑娘大仁大义,我定遵守承诺,为边疆将士们多多添上香油。”

元安见他态度不卑不亢,且十分守礼,只盯着自己前方三尺处,不曾直视自己。

尤其是他还长得这般好看,元安不由生出几分欣赏,又想到他马车坏了,上山不便,便开口道“我见公子马车坏了,上山不便,我侍女的马车倒是可以匀给公子,只是小了些,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小茴一时傻了,怎么就突然说到她的马车了?

白衣公子犹豫了下“这……只怕委屈了她们。”

元安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小茴“不委屈,她们和我坐一辆马车就行了。”说着还朝小茴眨了眨眼睛。

小茴敢怒不敢言……

白衣公子倒也爽快,当即又作揖感谢元安,并承诺一定会还一辆新的马车。

元安不在意地摇摇手“不过是一辆马车,不必如此。”

元安也不再多说,在小茴的搀扶下上了车,直到马车从白衣公子面前驶过,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如果元安能回头多看他一眼,就能看见白衣公子眼中几乎要按捺不住的狂喜。

元安和曹宝珠将将赶上最后几个梅花饼,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细细品尝。

释幻师太是个怪脾气的,她做的梅花饼,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只要在庵内添了香油,不拘多少,只添一文和豪掷万金都只能领到一个梅花饼。

曾有位三品官吏家里的小妾十分心爱梅花饼,痴缠着自家主君吵着要多领一个,那官员也是色迷心窍的,被美妾三两句话一哄,雄赳赳气昂昂地命令分饼的小比丘尼拿十个出来。

小比丘尼是个死心眼,师父吩咐一人只能领一个,她绝不给两个,无论官吏怎么呵斥都不给,那官吏觉得丢了面子,又有爱妾在一旁煽风点火,竟让人打了小比丘尼一顿。

幸好释幻师太出来的及时,才保住小比丘尼一条性命。

释幻师太也不多说,直接让人去京兆尹敲鼓伸冤,最后竟然闹到了当今面前。

当今大怒,朕想吃饼都不敢如此霸道,都得让人早早去排队,你一次就要十个,比朕还尊贵?

当今怒将那官吏连贬四级,发配到穷乡僻壤去了,那个作怪的小妾也充了官奴。

自此以后,谁也不敢在栖霞庵放肆,前车之鉴在这呢!

却说元安和曹宝珠添了香油,吃了梅花饼和斋饭后,便要去梅园赏梅。

栖霞庵是前朝一位公主修行的地方,那位公主十分爱梅,便在栖霞庵开辟了一座梅园,搜集了天下梅中珍品,从初冬到仲春,总有梅花盛放。

如今已经进了二月,元安和曹宝珠就是来赏这最后一场梅花的。

“郡主,这枝梅花实在太高了,我踩着凳子也够不着啊!”

小茴十分头疼地看着在梅树下摩拳擦掌的元安,这么多梅花怎么偏偏就看中了树顶上这枝?

元安跃跃欲试“我觉得这树——”

“您还是收了心思吧!”小茴拉着脸“说什么都不敢让您爬树!”

荷香也在一旁帮腔“郡主,您就疼疼小茴吧,她这小身板可受不住国公爷的板子!”

元安只好悻悻放弃,十分遗憾地挽着曹宝珠寻找其他看得上眼的梅花,嘴里还嘀咕不停“好不容易才看中一株,我看其他的都没那枝好看。”

待元安一行走远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梅林深处走了出来,他肩上和头发落满了梅花瓣,可见是在梅林中站了许久。

他走到元安看中的梅花枝下,抬头看着那枝梅花浅浅笑了,一时间满园梅花尽失色,再绚烂的梅花也比不上他这一笑,温柔缱绻,只一眼就能让人溺毙在他的眼神里。

“把那枝梅花折下来。”

旁边的小厮麻利地爬上树折下元安心心念念却够不着的梅花,双手捧着送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拿起梅花细细欣赏,温柔地喃喃“还是和以前一样……”

若是元安在这里,她立马就能认出,这人就是之前在山路上遇到的俊俏的白衣公子。

元安好不容易又挑中了一枝梅花,小茴忙剪下花枝送到元安手上,元安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没有之前那枝梅花合眼缘,不由地小小叹息了一声。

曹宝珠拿过梅花,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和刚才那枝有什么区别吗?”

元安幽幽叹息一声“古有对牛弹琴,今又对珠谈梅。”

“什么对猪谈梅?”曹宝珠一头雾水,直到听到小茴和荷香憋不住的“噗嗤噗嗤”笑声传来,才反应过来。

“好啊你!”曹宝珠把梅花塞到小茴手里,就要去揉搓元安“敢说我是猪!你看我饶不饶你!”

元安忙躲开曹宝珠的魔掌,一边躲一边笑道“不是吃得多的猪,是宝珠的珠!”

“你还笑话我吃得多!”曹宝珠一跺脚,张牙舞爪的朝元安扑去。

元安忙往林子里钻,曹宝珠日常舞刀弄棍的,一身力气不比一个成年男子小,这要是被她一头撞上了,腰不得被撞折了?

“你往哪跑!”曹宝珠气呼呼地追着元安,小茴和荷香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哭笑不得,双双追着自己主子一头钻进了梅林里。

“我看你还往哪跑!”曹宝珠见元安突然站住不动了,忙扑上去抱住元安,元安一个踉跄,扶着树才没有摔倒。

“嘘!”元安站稳后忙把一根葱白似的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曹宝珠安静。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别说话!你听!”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琴音袅袅,动人心弦,就连不通音律的曹宝珠都痴了。

一曲终,那琴声好似还在元安耳边缠绵,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若是李公在世,定会为此曲挥毫泼墨!”

元安突然快步往琴声起处走去,曹宝珠忙追了上去,小茴和荷香面面相觑,忙跟上。

元安走到梅林深处,才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各色梅花掩映着一座小小的院子,落英缤纷里粉墙碧瓦,十分精致,院子里有一株开得极好的绿梅,梅树下跪坐着一位素衣少女,正在擦拭着琴弦。

元安一时看痴了,临城居然还有这般仙人之姿的姑娘,她在临城待了六年,竟然从未听说过。

“莫不是梅仙吧……”元安忍不住叹道。

素衣女子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她,抬头朝院外看了一眼,正好和元安视线对上了。

素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展颜一笑,起身远远朝着元安行了个女儿礼,元安忙微笑着回礼。

然后素衣女子抱着琴衣袂飘飘地回了屋里。

不久以后,当元安在泰康宫送别这位素衣女子远嫁虞国时,恍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时,两人十分有默契地相视一笑,那时元安才知道,这一笑的因缘结出了怎样的果。

而此时的元安还沉浸在素衣女子的琴声里,有心结交一番,可也知道那位女子既然回了屋,定是不愿和外人多说,元安也不好唐突上前。

倒是小茴一直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在一行人快走出梅林时,一拍手恍然大悟“那位姑娘肯定是仪嘉郡主!”

曹宝珠一脸震惊“那不是前朝留下的……”

小茴点点头“确实听说吴王妃死后,仪嘉郡主就一直戴发修行,原来是在栖霞庵。”

吴王妃就是前朝的吴皇后,当今登基后追封前朝皇帝为诚王,吴皇后自然就是王妃,他们唯一的女儿也从仪嘉公主变成了仪嘉郡主。

元安一脸晦涩“前朝那个皇帝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能生出来这么好看的女儿?”

小茴却反问元安“您从哪里听说前朝皇帝满脸横肉的?他还没当皇帝时就曾靠着相貌名满前朝,是公认的陈国第一美男子。”

元安沉默了,她在虎头沟时,人人都说前朝皇帝貌若夜叉,长相能止小儿啼哭。

果然老百姓的想象力都十分丰富……

元安和曹宝珠边走边说笑,刚走出梅林就看到刚才在山路上遇到的白衣公子,手里同样拿着一枝红梅,正和释幻师太说话。

元安的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的那枝梅花上,这不是自己第一次看中的那枝吗?

元安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那枝没错,她在梅林里逛了一个多时辰,就这枝梅花从主树上发出来后笔直一枝直冲云霄,不蔓不枝,最是与众不同。

白衣公子也看到了元安,对释幻师太一拱手,朝元安走来。

小茴立刻警觉,随时准备把那人拦在元安三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