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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未来可期

虞绮疏语重心长道“你已经是只大妖了, 不能再睡鼠窝, 不可懈怠修炼, 知道么”他觉得自己养了个儿子, 未婚先当爹。

蜃兽“我会努力练的。我还要回妖界找前辈。”

虞绮疏警觉“什么前辈你认识的新朋友”

蜃兽面露憧憬, 伸开双臂比划“对。他真是好威风一只蜃有这么大”

虞绮疏又担心起来,心想这小傻子不会被骗了吧。

蜃兽一路跟在他身后, 乖乖地帮他给桃花翻土、帮金钱鼠洗澡、修剪观景台草坪。虞绮疏暗叹, 出去一趟,竟然变勤快了,看来儿大不中留, 当爹要学会放手。

因为人妖两界开通商路之事,最近有很多人来拜访孟雪里和霁霄, 虞绮疏作为长春峰弟子,经常接待宾客。

“虞师兄,你要的新蒲团送来了。”长春峰道童小槐带着一群小道童, 他们背后竹篓装满蒲团。

“谢谢。”虞绮疏摸了摸他们的头, “放下去玩吧。”

“虞师兄再见。”

虞绮疏人缘好得出奇, 上至各峰主长老, 下至年轻弟子和年幼道童, 没人不喜欢他。这种喜欢不是对霁霄的尊崇,也不是对孟雪里的认可,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蜃兽看着虞绮疏抱出蒲团“虞虞, 这是干什么”

“明天要开论法会。”虞绮疏征用了这个壮丁,“来一起干活。”

孟雪里和霁霄应各派请求, 召开论法会。霁霄可以比寻常修士更靠近裂缝,而孟雪里是唯一穿过裂缝,一游星河宇宙的人,众修士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启示。

按道理,办会该择定吉日,由寒山广发请柬,请谁不请谁,能来多少人,安排住哪里,都很有讲究,至少可以看出霁霄对各派的态度。

霁霄却觉得麻烦“每日辰时来长春峰观景台,为期一月。”

孟雪里赞同道“至于住宿,寒门城里客栈多得很。”

于是大家明白了,长春峰的态度就是一视同仁。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泽被整个修行界。

“什么是论法会”蜃兽跟着虞绮疏干完活,眼巴巴看着他,“明天我能帮忙吗”

虞绮疏挠头“这个,要问孟哥和师兄,我做不了主。”

“可以。”孟雪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有重要事情交给你。”

蜃兽激动道“会显得我威风吗”

孟雪里摸摸他脑袋“超威风。”

蜃兽开心地撒欢去了。

“孟哥。”虞绮疏问,“那我能请朋友来吗”

孟雪里知道他下山一趟,在秋水会上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中有几位才貌俱全的女修,误以为徒弟春心萌动,便打趣笑道“当然,你想请谁都行。年轻人风华正茂,别辜负你的名声。”

虞绮疏一头雾水,心想我有什么名声。

第二日辰时,众修士早早等在山脚下,由寒山弟子接引,来到传说中的长春峰。

深秋时节,花叶落尽,寒山群峰萧瑟冷肃。唯此峰春意盎然,郁郁葱葱。

众修士一路赞叹,夸山水夸桃花,说只有这般宝地,才配妖王居住。好像从不记得,以前说过逆转天时的阵法铺张奢侈,霁霄真人过于宠爱道侣,而他道侣品味俗气。

众修士登上最后数层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四面茫茫云海,群峰傲立。观景台并非什么楼台,其实是霁霄一剑削平山巅,产生的开阔平地,可这平地上并无宴席,连一张桌椅也无。

有人拱手问道“虞道友,请教论法会会场观景台在何处”

“不敢当。”虞绮疏真诚道,“就在这里,大家随便坐吧。”

“这”众修士原地踟蹰,窃窃传音,猜测霁霄真人有何深意。

虞绮疏无奈,示意众人看向不远处大树。孟雪里和霁霄正在树荫下打坐,两人气息融于自然,威压不露分毫,所以方才没人注意,此时见了,纷纷上前行礼。百余张蒲团摆在大树下、草地上,看起来随意又舒适,但人们只是看着,仍不敢入座。

众人心想,最靠近剑尊、雪山大王的位置,一定是最尊贵的位置,面对面近距离聆听道法。若要争先,又怕被东道主不喜,该不该互相谦让表示礼貌和涵养

换做从前,不至于每人都瞻前顾后,但霁霄在明月湖一剑现世,震撼天地,修士们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圣人与圣人之间,战力、境界也可能相差甚远。如果说归清刚跨过圣人境门槛,霁霄应在圣人境巅峰,不可相提并论。

孟雪里没料到这僵局。按他的想法,来得早坐前面,来得晚坐后面,蒲团不够用,就席地而坐或站着听。修士声音灌注真元,整座观景台都能听到,坐哪里有什么区别。他无措地看了眼身旁道侣。

霁霄伸手招了招“过来坐。”

众人随他手势向后张望,看见几位年轻人。

“我,我们吗”宋浅意指了指自己和队友,受宠若惊,见孟雪里也点头,才快步上前。他们受虞绮疏邀请前来,又怕与自家门派师友碰面尴尬,便缩在最后。

宋浅意与队友入座后,不少人暗想“几个晚辈怎么坐在最前面,岂不是乱了规矩原来说随便坐,还真就随便坐。”

众人后悔不迭,纷纷占蒲团坐下。

坐看流云聚散,晨风拂衣,草甸清润,令人长舒一口气。

别家举办论法会,需所有外门弟子辛苦操持,到了长春峰,虞绮疏一个人就能安排妥当,不需要好茶好水好名目,谁也别讲究,大家都轻松了。

孟雪里抬头望天,直入主题“我进入通天之门的缝隙,是机缘巧合,因祸得福。宇宙星海浩瀚无边,身处其中,一时飘飘荡荡,如无根浮萍,感到极度空茫悲凉,一时被星辰间巨力拉扯,似要坠入无底深渊,又觉极度恐怖。这种感觉很难表述,场景也难想象,请一位大妖来协助我”

孟雪里拍拍手,只见观景台另一边,一只圆润蜃兽化作原形,甩着尾巴奔来,长长吐息。

坐在正前方的宋浅意与队友们首当其冲,被喷了满头满脸。

蜃气愈浓,茫茫白雾笼罩众人,雾中星辰幻化,斑斓星云缓缓移动。孟雪里挥袖,打入一道天外星辰之力在蜃气中,虚景顿时鲜活逼真。众人怔然沉醉,不知身在何处。

蜃兽昨天按孟雪里交代演练过很多遍,此时使出得心应手。

“可以了。”半晌后,孟雪里说。他挥袖召来一道晨风,吹散白雾。

话音一落,漫天星河消散,真实的青草、朝阳、云海重现眼前。

场间寂静,待蜃气散尽,众人才渐渐回过神,对此赞叹不已

“宇宙神妙造化,可窥一斑。”

“蜃气化景,如临真境,不愧是雪山大王座下大妖”

“据说此大妖曾经镇守瀚海秘境,应是霁霄真人先收服的。不过道侣一体,不分彼此。”

蜃兽自信心大涨,觉得自己彻底告别了废兽标签,心满意足地甩尾走了。

“我做人三年,于人族修行之道尚未精通。”孟雪里坦然承认不足,“请我道侣为大家论法。”

霁霄开口道“入定时坐在天际裂缝下,冥想星辰,可借助天外力量修行。我总结出一套法门”

他顿了顿,虞绮疏会意,拿出纸笔准备记录。长春峰师徒三人配合默契,论法会进展顺利。

后来又有人提问,霁霄态度耐心,讲得鞭辟入里,切中肯綮,他讲完之后,便引导其他门派之间讨论。每派功法不同,各有长短,于飞升之道也有角度不同的见地。

有秋水会在前对比,众人更觉霁霄与他道侣毫不藏私,讨论愈发热烈。

南灵寺方丈感叹道:“修行界很多年没有这么好的论法气氛了,实乃我辈修士之福。”

这场大会上,雾隐观阵符师变得直接,不再话中有话,云里雾里;松风谷的医修们变得有态度,不再跟风和稀泥;粗犷不羁的北冥山驭兽师变得谦虚,不再怼天怼地众人直到离开路上,仍三两结伴讨论,看着天际裂缝展望未来。

只有重修一世,更懂人心的霁霄,才能让各派暂时放下偏见和分歧,放下一争高低的骄傲和坚持,互相学习。

寒门城客栈日日满员,一铺难求,各地修士齐聚寒山脚下,轮流上山参会。就连寒门城中最普通的贩夫走卒,耳濡目染之下,也被动了解到很多修行知识。尽管这些知识从前被当做修士的不传之秘、求仙问道的高高“门槛”。

一月过去,虞绮疏将每日笔记整理成册,工整誊写一遍,依霁霄吩咐,下山交给钱真人。

“霁霄师兄说,钱真人你知道该怎么办。”

这薄薄一本册子,乃是长春峰论法会的精髓,包含剑尊与雪山大王的修行心得、各门派的智慧结晶,对飞升有重要指导意义,价值不能用灵石衡量。

“嗯,我知道。”钱誉之接过,随手放在茶盏边,看得虞绮疏心惊肉跳,生怕他碰翻茶水,毁了册子。

不出两日,大会笔记被批量刻版印刷、或制成玉简。书册版只需一块下品灵石,玉简版也极便宜。亨通聚源再次展示了它野火燎原般的物流速度,每家分店都能轻易买到这本长春知见集。它们迅速传遍人间,令没有机会参会的修士,无论修为深浅,几乎人手一本。

虞绮疏对事态发展感到不解,钱誉之不是最爱赚钱吗,何时有过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

“我还以为你要拍卖,价高者得。”

钱誉之挑眉“拍卖参会的数百人,都能凭记忆写出来一份。傻小子,这是一锤子买卖。不如赚个吆喝和名声,你看这两天,咱们生意多好。论法会期间该赚的钱,我已经赚够了,做生意不能赚净最后一分。”

虞绮疏觉得有道理,钱真人的确聪明,但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论法会,你好像不关心飞升”

钱誉之摇摇折扇“我更关心生意,生意之外,一切顺其自然,这就是我的道。能飞就飞,飞不了不强求。不像霁霄和胡肆这对师兄弟,对飞升执念很深,据我所知,他们为此吵过不止一次”

他突然闭口不言,因为想起虞绮疏已承胡肆衣钵,不好在晚辈面前多说师长是非,尽管他们关系亲近,平时无话不谈。

“我还有一个问题。”虞绮疏翻翻长春知见集,“现在大家都感谢霁霄师兄,谢他为人间修士无私解惑,谢他为人间太平舍身饲妖,可为什么之前那些人都想杀他”

霁霄真人变了吗变了,变得更懂人心。但霁霄的初衷没有变。为何别人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虞绮疏过去是霁霄崇拜者,否则也不会在寒山论法堂时,就拉着孟雪里成立拥霁党,做了副党魁。因为崇拜,所以更想不通。

这问题当然不好去问师父、师兄,只能请教钱誉之。

钱誉之喝了杯茶,决定仔细说说,让年轻的傻小子明白世情复杂,人心莫测。

“与霁霄同时代、或比霁霄早一个时代的修行者非常不幸。他们眼睁睁看着霁霄这位同辈、或后辈步步崛起,将自己抛在身后,而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从追赶,只能从嫉妒羡恨,到绝望接受。当很多人感受着同样的痛苦,站在同一立场,互相理解,这就不再是他们的错,而变成了霁霄的错谁要你独占天地气运,不给别人活路”

钱誉之叹气“幸好我志不在剑道、不在修行,幸好我不是寒山的敌人。”

他话锋一转“但霁霄的后辈却足够幸运。有霁霄这位强大前辈支撑人间,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不会滋生嫉妒情绪,只会心存希望,觉得努力修行,便未来可期,有朝一日也能像霁霄一样。他们,不,你们成长在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没有魔族入侵的战火,没有为争夺资源厮杀,动辄灭族灭派,你死我活。虽然也有残酷、阴暗的斗争,但那是少数情况,不会明摆在台面上。剑尊为前辈、同辈带来不幸,却为后辈带来恩泽,此消彼长,这也算是天道的平衡吧。”

虞绮疏沉默片刻,心里不太舒服“天道平衡了,但对霁霄师兄本人来说,太残忍了。”

钱誉之笑了笑。

虞绮疏“你笑什么,我说错话了”

“我笑你心肠太软,以后怎么行走江湖啊。不如就留在亨通聚源,帮我卖桃花。”

虞绮疏起身告辞“我走了,今天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

钱誉之好像听到什么荒唐事,怔了许久,直到老掌柜来提醒他该看账本了。

老掌柜小心翼翼地续茶“钱真人,您这是怎么了”

钱誉之崩溃捂脸“他居然说地里的活儿每天见最厉害的大人物,修习三界最强的功法,听最富有的人讲道理谈人生,论法会都开完了,结果呢他还惦记着地里的活儿种地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虞绮疏来说,种地当然很重要。

每个年轻人,都有他们认为极度重要,却在大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事。

比如宋浅意,她现在就觉得挣钱很重要。论法会虽然结束了,年轻人的求道之路才刚开始。

散修盟注入新鲜血液后,愈加热闹起来。在总坛大厅,宋浅意得到了一间隔断,她在其中坐诊,每天两个时辰,为修士看病治伤,疏通经脉,调理真元。

她是年轻一辈中医术最好的医修,收的诊金却不高,许多人慕名而来,痊愈后赞不绝口,便想请她做自家客卿。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不知宋道友是否愿意加入我们蓝山宗,我们虽为山野小门派,但可以客卿待遇,不至于让宋道友屈居陋室”

来游说的人前赴后继,开出优良条件,宋浅意总是婉拒。

她靠诊金收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令徐三山汗颜“我们三个大男人,不能依靠女队友养着。修行之余,都去找活儿干吧,什么挣钱干什么。”

于是刘敬替人布阵,评风水卜凶吉测字看手相他也愿意干;郑沐炼丹拿去卖,偶尔被请去主持丧事念经超度;徐三山带灵兽接外出寻宝的悬赏,也接帮人照看灵兽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