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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端

“每次心有烦扰,看着他们便觉得心情会好很多,就好像这世间很多的事情没有必要去斤斤计较一样,”崖古看着那处笑道。

朝纵点头,不置可否。

崖古再道“当初君族长看你之时也是如此,你如今虽是渡劫修为,但是年岁比之君族长还是小了很多。”

朝纵带着笑意的唇角微微抿直“他还说过什么”

崖古笑道“他说若你像崖回那么小时,必然跌跌撞撞,他若能在那个时候找到你,也不会让你吃那么多的苦,甚至不认他那个祖父,若君族长得知族长你如今肯认,自然是高兴的。”

“是么,”朝纵微微出神,有人前来汇报道,“族长,崖瑰长老请您过去一趟。”

崖古笑容微敛,神色有几分的微妙“这已经不是第一遭了,族长,需不需要属下去打发了她”

崖瑰的目的很不纯粹,女子吸引男子倒是天性,但是她想要权势,如此做也无可厚非,但是朝纵已有道侣,如此做便不应该。

“不必,她倒没做什么,若是推拒,才显得我们太过于小题大做了,”朝纵转身道,“我去去就回。”

族长居室,朝纵到时自有人端茶倒水,甚至连座椅上都有人调试着软垫,生怕他有半分的不舒服,而崖瑰则在一旁红袖添香,让这室内颇有几分微醺之感,香料一物对于渡劫修士并无影响,因为并不刺鼻反感,这等小事朝纵便也默许了。

“崖瑰长老前来所为何事”朝纵接过侍从捧过来的茶盏,轻轻抬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他本要饮用,却被盈盈过来的崖瑰端了过去嗅闻了两下“这茶水泡的不怎么好,要不要让妾身给您一展所长。”

“不必,”朝纵拒绝道,却没有再接回那盏茶,“长老有事说事便是。”

“族长真是不解风情,”崖瑰轻轻侧身,在他的椅柄上倚靠坐下,衣衫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看着朝纵的神色,微微笑道,“今日说的可是关于睚眦族传承的大事。”

朝纵抬眸“你说。”

“睚眦族族长之位向来由这一任族长亲自来定,族长令牌给了谁,谁就是族长,”崖瑰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朝纵的脸上,眸中波光流转,“这要是交给别人,只怕君族长会觉得失望,可若族长有了子嗣,自然也可以父传子,代代相传。”

朝纵起身让那搭着的手直接落了空,转头看着她道“本座已有道侣,他为男子,不会有子嗣。”

“睚眦族虽然并不讨厌人族,但是与人族结亲仍然少之又少,且灵兽族本就子嗣稀少,传宗接代更是重中之重,”崖瑰同样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当站于身侧,仰头看时,才觉男子高大俊美,非女子可以轻易比肩,那胸膛和肩膀皆可成为依靠,“就算为了日后的绵延,又或者为了君族长,族长的道侣应该也不会介怀才对。”

“若你要说此事,便请回吧,”朝纵冷冷的看着她道,他记得朝砚说过的话,他恨背叛,一旦背叛,便再无转还的余地,所以那条线,他绝对不会去跨。

崖瑰碰了个钉子,耸了耸肩膀道“若族长不愿,崖瑰自然也不能勉强,不过可惜了君族长的血脉,从此便要断绝了,若是哪一日族长后悔了,请尽管来找我便是。”

崖瑰便那么走了,空气之中还残留着香味,凤栖梧蓦然出现在座椅之上问道“不后悔么”

“什么”朝纵问他。

凤栖梧道“没能绵延你祖父的血脉。”

“若要绵延,便相当于舍弃了朝砚,若只能二选其一,”朝纵道,“我选朝砚,况且以我如今的血脉,谈何绵延”

凤栖梧道“你自己决定好便是,何时找他”

“我予你凤凰蛋和他给予你,有何不同”朝纵看着他道,“谈起朝砚,凤前辈倒比我更加上心一些。”

凤栖梧沉默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朝纵迈步道,“今日心情不好,得罪前辈了,还请前辈万勿见怪。”

“朝纵,”凤栖梧叫住了他,“不是我热切,而是你太不热切,你真的想找他回来么”

“自然,”朝纵脚步未停。

凤栖梧看着他的背影道“朝纵,你变了。”

“从前你们让我好好修行,”朝纵停下看向了他,眉宇之间全是冷漠,“如今我如你们所愿,变了哪里呢”

凤栖梧说不上来,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与数十年前有些截然不同的区别“你真的如此决定了么”

“凤前辈若是不愿,可以离开,”朝纵看向他道,“前辈留在我身边,左不过是为了朝砚,而我现在已经不会别人轻易斩杀了,还请前辈放心。”

“你以为本座愿意留下”凤栖梧凤眼微眯,其中蔓延出些许怒意,龙族的威势不允许挑衅,凤凰族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去留随意,”朝纵转头看着他道,“说起来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前辈似乎也没有资格对我置喙什么。”

凤栖梧起身“你这手过河拆桥玩的不错。”

“多谢夸奖,”朝纵冷声道。

凤栖梧不想与他争辩,人心易变,有缘聚的一天,自然也有缘散的一天,如今的朝纵修为权势在手,更无朝砚的管束,发生一些变化似乎也不难理解,他挥袖转身“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人已经消失。

朝纵转身,站在了原地半晌未曾离开,非他不愿去找寻朝砚的踪影,只是这么多年,连九尾狐族都并未传来任何的消息,览清阁中更是没有丝毫的端倪迹象,朝砚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人数十年,而朝砚却与齐冕在一起,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以他的才智计谋,即便不能回来,也总能有些许消息传出,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若非鸿蒙仙宗宗主断定,朝纵几乎要以为朝砚已经从人间蒸发了。

他不是不找,只是有些疲惫,数十年的连轴转,不停歇的修炼,太古洞府之中的九死一生,将龙骨硬生生种入体内的痛苦,他不需要朝砚做什么,只想要他陪着,可是连最简单的陪伴那个人都做不到。

朝纵坐在台阶上的背影有几分的颓唐,渡劫修士本就收敛周身气息,他此时看着不像是一个渡劫修士,而是一个疲惫至极的旅人,找不到自己的目的地,却又无法停歇下来,深知自己一条路走到黑会死,却仍然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自己。

“真是可怜,”齐冕悠悠道。

朝砚冷声开口“你闭嘴。”

“好,我不说他,就说下棋吧,”齐冕点了点棋盘,“该你了,不过好心提醒,我快赢了。”

朝砚强迫自己转回了目光,以往看着异常熟悉的棋盘此时看来却有几分的眼晕,正如齐冕所说,他的心乱了,人一旦有了弱点,有了牵绊,便不会如一人时那般的洒脱。

“或者你直接认输也行,”齐冕笑道,“若无他牵扯,这盘棋我本是”

朝砚落子,直接将他的话打断,齐冕笑了出来“我竟未曾注意到那里,失误了,你总有逆风翻盘的能力,是我低估了。”

他的子又落,棋盘之上清脆可闻。

睚眦族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朝纵的仿徨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在人前,他仍然是那个名利双收的青年才俊,名声这种东西不是挡就能挡住的,尤其是作为新任的最年轻的渡劫修士,不仅将朝砚的光辉掩盖,更是将宗政徽远远的甩到了身后,成为了诸人仰慕的对象。

名声出来了,仰慕之人除了男子自然还有不少的女子,睚眦族中便有女子仰慕青睐,各大宗门似乎也是有意结交。

乱花渐欲迷人眼,繁花似锦,歌舞升平而这一切都毁于一个看起来安静祥和的清晨。

那日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如洗,就在这样的清晨,染着鲜血的头颅咕噜噜的滚落在朝纵伸着懒腰的脚下,那不是人修的头颅,而是睚眦的,昨日朝纵巡回星域之时刚刚与之说过话。

随着血液的喷溅,刚刚还碧蓝的天空此时却像是被从天边绵延的黑气所笼罩,魔气森森,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有人呼喊求救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族长”被黑袍遮掩的魔修手握一把弯曲的利刃,衣袍随风舞动,渡劫期的修为让他无所畏惧。

朝纵心神戒备,却无法感觉到来人的修为“你是何人”

“杀你之人,”黑袍人并不废话,直接朝着朝纵攻击了过来。

朝纵仗剑相迎,以族长令牌传呼各支,以免毫无防备被趁虚而入。

“族长”崖古匆匆赶来,衣摆上还染着鲜血,待看到星空之中与那黑袍人斗的天翻地覆的朝纵时同样迎了上去,两人斗一人,才有空说话。

朝纵仗剑问道“怎么回事”

“是魔修,不计其数,”崖古说道,“不宜久战,速战速决。”

“知道,”朝砚剑身横亘,其上似有真意酝酿,龙吟之声仿佛从天际而来,随着他的挥剑,黑色的巨龙宛如实质一般破出,直冲那人心胸,穿胸而过时,那黑袍人一口鲜血喷出,直接隐匿了身形逃离。

穷寇莫追,朝纵与崖古再上星辰,朝纵问道“魔修怎么会进入星域之中”

这睚眦族的星域以睚眦族的气息进入其中,若不被睚眦族允许,他人根本不会擅自进入。

“是崖瑰,她背叛了”崖古眸中有血色闪过,“族内大能大多护持睚眦幼兽,此时最是不能分离”

崖古落地,却是蓦然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跪在了地上,朝纵蹙眉半蹲,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你怎么样”

崖古捂住了脑袋艰难道“不知道,突然浑身无力,快,快去幼兽处,不好”

他浑身仿佛脱力,朝纵将他扶在肩上,直接朝着幼兽聚集处奔袭而去,越到那处,魔气便越发的浓郁,血腥的味道也越浓,而到了那处,大能守住的情况并未出现,反而那些可以轻易毁灭星辰的人一个个趴在地上难以动弹,幼兽们急切吼叫,却被那些魔修一个个的拎在了手上,挣扎不能。

黑红长裙女子执着匕首在一个躺倒在地的渡劫大能脸上拍了拍,似乎得了禀报,起身转头看向了朝纵“来的不算早,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朝纵。”

“你认识我”朝纵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搜寻,却无这女子的丝毫印象,“什么人派你来的”

“现在还问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很愚蠢么”女子笑了一声,其中有着轻蔑的意味,“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让朝砚对你倾心的,半吊子的族长领着一群半吊子的族人,他们为你卖命,可知道你如今体内已经种入龙骨,化身为龙族了”

“族长,”崖古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朝纵,却被他冷声呵斥,“闭嘴先解决完眼前的事情再说。”

“解决”女子笑了起来,“还真是可笑,凭你能做什么”

朝纵直视着她道“你是齐冕派来的”

能知道他这么多消息,自然只能是齐冕派来的。

“反应过来了,倒是还有几分脑子,”云霁看着他道,“但我想你想你问的应该不是主子,而是朝砚吧。”

这个名字一出,朝纵的心神都震荡了一下“他在哪里”

“他正与主人恩爱缠绵呢,”云霁眸中些许失落之意转瞬即逝,笑得讽刺,“哪里顾得上理你这个废物。”

“他不会,”朝纵没有理会后面那句话,对于前一句却是直接否定。

“呵,难得你这么笃定,还真是可笑,”云霁深吸了一口气道,“朝砚与主子是宿世的姻缘,如今他恢复记忆,自然不愿再与你纠缠,否则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找你,以朝砚可以与主人匹敌的行事作风,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不想走”

“你给我闭嘴”朝纵厉斥道。

崖古在旁说道“族长,冷静”

朝纵闭了一下眼睛,看向了云霁道“那你们今日来所为何事”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断掉你的念想,”云霁弯腰,从地上拉扯着一个人的头发拎起,将匕首架了上去,她的身后无数魔修照样行事,甚至连幼兽都处于了锋刃之下,面对着朝纵愤怒的目光,她无半分的怯懦,甚至好像隐隐带着快意,“朝纵,今日境况皆因你贪心而起,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人,试图将天地钟爱之人独占,这是你的替命咒发作的格外厉害的原因,而即便没有了替命咒,你也是个倒霉鬼,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解除与朝砚之间的婚契,我们放过睚眦族人,二,不解除婚契,永远见不到面,你的族人皆会被杀,放心,以睚眦族的血肉为祭生成的诅咒,足以让他们在被杀之前都爬不起来,你怎么选”

“睚眦族的血肉”朝纵喃喃道,“之前的崖狞一族。”

“他们唯一的用处也只有这个了,”云霁悠悠道,“主人筹谋许久只为了朝砚一人,放弃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像你祖父那样的悲剧还会继续上演,你所有至亲的人都会因为你的任性而死去。”

“为什么”朝纵的双目通红,浑身都在颤抖,即便拥有了修为,拥有了权势,他似乎也没有与那个人正面对抗的本领和机会。

“因为你无能,你不该妄图不属于你的东西,”云霁回答他道,“你可以想,这是你的选择,但是每过一刻,我们就会杀一人,你可以好好的选。”

朝纵不等她说完,已经将崖古放下,趴在地上呕吐了出来,他没觉得恶心,但是那种好像骨血之中的粘稠感让他反射性的想吐。

因为无能为了朝砚

祖父没有了,族人也会没有,爱人也不会有,那么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为什么苟延残喘。

崖古趴在地上叫着他的名字“落族长什么悲剧朝纵,你不是说他飞升了么”

“没有”朝纵大吼一声,蓦然停歇下来跪在地上,“没有,他解了我的替命咒,又经历了天雷加身,不可能活的,没可能活下来的,是我对不起他,是我”

“君族长若是自愿”崖古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濒临崩溃,“那不是你的错。”

“一刻钟到了,杀一人,”云霁开口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魔修手起刀落,血液喷洒出来,染红一片的地面,而那魔修却似乎寻找到了极为美味的东西,竟是舔舐着那沾血的刀刃沉迷至极。

“还未到一刻,”朝纵看着她喘着粗气道。

云霁笑了一声“我知道,可是这里由我说了算,我说到了便到了,朝纵,没有人会给你拖延的时间,你有的,只能是认命。”

所有期冀的眼神都投注在了朝砚的身上,他们因为诅咒而浑身无力,口中却在说着无声的语言。

救命,救救他们

崖古趴在地上拽着他的衣摆“族长,我可以不要命,但是求你,救救崖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entaro tasadar,卿溪棠小天使的地雷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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