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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约翰番外没有名字的怪物

很久很久以前, 在某个地方,有只没有名字的怪物。

“晚上好,约翰。”

“晚上好, 梅丽尔太太。”

“今天也回来得很早呢,约翰。”

“是的。托您的福,工作结束得很早, 石城夫人。”

“约翰、约翰、帮我看看这幅画怎么样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

“我看看这里加上一点红色怎么样, 劳伦斯先生。”

“喔喔对啊这里再添一点红色就对了太谢谢你了约翰”

“不用谢。”

“约翰约翰给你看,我这一次拿了满分哦”

“满分吗真了不起, 李政。你很努力了。”

“嘿嘿嘿对了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你的泡菜她说要我好好谢谢你教我英语, 还邀请你这周末去我家吃饭呢来嘛约翰我妈妈做菜好棒的”

“真可惜,我这周末还有别的工作。替我谢谢李太太。”

“哎约翰不能来吗好可惜那我下次带点心去看你吧,我妈妈烤的饼干超级好吃”

“好啊,我会泡好红茶等你来的。”

“喂、约翰接着”

“请不要突然袭击,本村老爹。”

“你不是接住了吗再说了,我年轻时候可是我们棒球队的最佳投手拿过地区赛奖杯的那种不过就是丢个苹果,怎么可能丢不中啊喂,快尝一口,这可是从我老家青森寄过来的苹果, 东京这边才买不到这样好的果子”

“在衣襟上蹭了蹭而后咬了一口嗯,确实是好果子啊。”

“对吧哈哈哈哈哈一会儿记得过来拿果子啊对了,我上次和你下的那盘将棋,我想出新的解法了等着看吧我这次一定会赢过你”

“约翰”

“约翰”

“约翰”

那个名字从一张又一张不同的口中喊出。男女老幼的声音宛如一阵海潮,而男子就这样从海潮中走过。

名为约翰的金发青年微笑着一一回应了邻里的好意招呼, 静静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前,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所住的是一所位于池袋的公寓楼,附近有许多的外国人口,因而他这一头金发与典型的西洋人样貌,在这里也不如何显眼。也许是这周围住着很多老人的缘故吧,邻里关系并不像大城市应有的冷漠淡泊,反而意外的富有人情味。

不如说,对于这个东欧青年来说,这里有些过于富有人情味了。

大都市里的邻居关系,自然不会像某些影视作品中描述得那样总是和和睦睦,全无龌龊。不如说,正因为这里是大都市,人们的摩擦与勾心斗角才来得比旁的地方更加严苛一些。

然而,没有人能够不喜欢约翰。

无论是顽固的老人,小心眼的主妇,还是多疑的上班族,吵闹的孩子,自我主张过于强烈的少年少女们谁也没有办法不喜欢这个谈吐温和、举止优雅的金发青年。

就算是最无聊的抱怨、最幼稚的幻想、最可笑的狂言、最落后于时代的旧思想、最隐秘而肮脏的心思这个青年也会微笑着倾听,认真地望着你的眼睛,去思考你的话语里的真意。他不会嘲笑,不会斥责,也不会义正言辞的否决。他总是站在你这边替你着想,说出你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你想要从别人口中听见的话。

谁能够不喜欢这样的青年呢

更何况这个青年待人又是那样友善,又生着那样一张美丽的脸庞就像天使一样,虽然这已经是一个用烂了的形容,但是放在他的身上又是那样刚好。

谁忍心对这样的男子摆出冷酷脸色呢谁忍心对这样的男子施以恶言呢

不,还是有的。

“约翰。”

一道含着无数复杂情绪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那声音里面带着冰冷的戒备、苍茫的怀念、幽幽的颤抖、近乎失望的叹息太多太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令人分辨不清呼唤他的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绪。

约翰将钥匙转到了最后一格,在一声细微的咔嗒声后,他在缓缓打开一线的门前回过头来,对着台阶上走下的人儿露出一个温和而又平静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安娜。”

他凝望着金发女子那张与自己那样相似的面庞,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偶然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旧友。他甚至稍稍侧过身去,示意对方进到家里来做客。

“以前的学生送了我很好的锡兰红茶,进来喝一杯吧。”

金发女子那美丽的睫毛上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颤。那双婴儿蓝的眼瞳在阴影中更为专注地望着约翰,似乎想要确认他话语里的真意。在这样的审视之下,约翰的神色依然是平静的,不如说,他注视着被他称为“安娜”的女子的目光更柔和了一些,就像是年长的兄长在看着自己闹性子的妹妹。

“叫我妮娜。”

金发的女子如此说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走进了约翰为她打开的房门中。金发的青年微微笑着,待到自称“妮娜”的年轻女子走进玄关之后,他才从内部合上了屋门。

“不用换鞋也没关系,在沙发上坐吧。”

这样简单地招呼了一句之后,约翰脱下外套,顺手挽起了衬衫的袖口,走向厨房,取了水壶开始烧开水。当他在橱柜与冰箱里寻找着适合做茶点的点心时,金发的女子则是站在客厅里,无声地打量着这个公寓房间。

她并没有如约翰所说的那样在沙发上坐下,而是缓缓在客厅里踱步。穿着浅口皮鞋的双脚很有礼貌地绕过了格纹地毯,停在了窗边摆放的绿植边。擦洗得干净的白色花盆中,大片大片绿叶的植物在湿润的黑土中茂盛地生长着,那副生机勃勃的样子,一看就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妮娜的目光从布艺沙发上柔软的红色抱枕上扫过,停在了cd柜里摆放的唱片上。

在数也数不清的古典乐、摇滚乐、民谣与流行乐的cd之中,有一张专辑是与其他井井有条摆放着的唱片不同,像是才听过不久一样,随手搁在最上方,封面上的少女半个身子都没在深蓝海水中,正在纯白月光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妮娜认得这名少女。

最后的时代巨星,21世纪最后的歌姬ana。

“坐吧。”

约翰端着泡好的红茶走了出来,他将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骨瓷茶杯在茶几上放下,又将装着曲奇饼干的瓷碟搁在了妮娜面前。妮娜回过神来,这一次她没有再以沉默表示抗拒,而是静静坐到了约翰对面的位置上。

红茶暖融融的香气随着氤氲的白雾弥漫在死寂的空间中。约翰端起红茶杯,并没有喝,而是注视着锡兰红茶金色的光晕,那美丽的光影落在他的眼瞳中,似乎将那婴儿蓝的瞳孔也染上了一抹近乎不真实的颜色。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妮娜先开了口。

“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约翰。”

是啊。

妮娜想道。

谁会想到呢,那个将无数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践踏了无数生命又破坏了无数人生的男人,那个追寻着破灭的怪物她的哥哥,最后竟然会来到这样一个与他前半生没有任何关系的远东国家呢

不如果要说联系的话,还是有的。

“嗯,我想看一下医生成长的地方。”

约翰的语气很是平常,就好像这真的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一样。

妮娜沉默着。

约翰口中的“医生”,天马贤三,原本是日本一家综合医院院长次子的他,因为仰慕德国医院的医术,选择到德国留学,并且成为了一家大医院的脑外科主治医生。

他是多年前改变了他们兄妹命运的人。在那个绝望的夜晚,在那个一切都走向崩溃与破灭的长夜,是这位医生用他高超的医术拯救了本该死去的约翰。

他让本已被杀死的怪物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不止一次。

不只是肉灬体。也许还有灵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马医生是令约翰重获新生的“父亲”也不一定。

但是,妮娜这一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想要问约翰为什么会在这个国家。

“你变了不少,约翰。”

不知道为什么,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是啊,以妮娜的眼光来看,约翰确实改变了不少。

外表上的变化倒是微乎其微,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二十岁时的样貌比起来,其实也没有变化多少。金发虽然稍稍长了一些,却依然那样璀璨丰美;婴儿蓝的眼瞳也依然是澄净而沉静的,就像秋日的海;就连苍白面容上那抹永远柔和而静谧的微笑,也与她第一次与他重逢时没有太大区别。

改变了的,是别的方面。

比如说

“以前你可不会在自己住的地方放上这么多东西。”

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这个房间现在有多么邋遢。

即使是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这个房间作为一个单身男性的公寓,也实在是整洁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切该收纳的东西都好好放在收纳它们的地方,窗户擦得明亮到看不到一点水渍,纯白的窗帘和鲜绿的植物在傍晚的风中轻轻摇曳着。

但是

妮娜却知道,从前的约翰她二十岁时所追击的那个约翰他的房间是什么样子。

那是看不出任何个人好恶的房间,只保留了最简单的布置,不留下任何生活过的痕迹,没有一点人的味道,完全看不出有人住过的、随时可以离开的房间。

二十岁的约翰不会在房间里摆上cd播放机,也不会在沙发上放上红色的抱枕,不会在窗边摆上生长得异常繁盛的绿叶植物,更不会将一个女歌手的专辑搁在他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就算那个女歌手是他的学生也不可能。

从这个房间来看,他已经改变了改变了很多很多。

是这个国家改变了他吗还是说,是天马医生改变了他呢

妮娜忍不住这样想。

“人总是会变的。”

约翰也只是这样淡淡的回了一句。

妮娜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人总是会变的那么,你最本质的地方,改变了吗

“那么,我就直截了当的问吧。”

妮娜沉下心,直直地看向约翰,将那个问题抛向了他。

那才是她这一次的目的,那才是她跨越千山万水赶到这样一个语言都不相通的陌生城市,历经千辛万苦搜寻着一个未知的幽灵的根本原因。

“那个叫ana的孩子,是你杀的吗”

那是刀刃一般尖锐的问题,毫不留情地掷到人脸上来,容不得一丝诡辩,不允许任何矫饰,几乎要将骨头也剖开看个清楚分明。

面对着这样尖利的质疑,约翰的神色却依然是平和的,连金色的睫毛也不曾有过一瞬的颤动。

红茶的金色光晕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凝结成了一轮小小的月亮。

是你杀了她吗

金发的青年微微地笑了。

“你是为那孩子来的吗”

“是啊。”妮娜的脸色称不上好看,“偶然看到了关于ana之死的纪录片,却在受访者里面看到了你杀死那孩子的凶手完全没有杀死她的理由,那个手法是你让他做的吧”

眼前这个人不,眼前这个怪物有多么擅长操纵人心,很少有人能比妮娜更清楚了。

约翰在洞察他人的内心上有着骇人的天赋,人类的内心于他而言,就像是没有篱笆的花园。无论是多么擅长掩藏真心的人,在他面前都没有任何秘密,在他那宛如神明的微笑面前,就连最冷酷的杀手,也会不知不觉将自己最大的秘密交托到他的手中。

是的,就连最冷血残忍的杀人魔也不例外。

不管是多么扭曲的心灵,约翰也能轻易地接近,并且赢得对方的信赖,在对方还毫无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支配了那个人的生命。他就像是用手指拨弄蚂蚁的队列的孩子一样,如此轻而易举地找到对方最为恐惧的东西,然后让对方杀死他想要杀死的人。

对,就像那个名为彼特尤科斯的连环杀人狂那样。

妮娜静静地想。

取得对方的好感与信任,令对方成为自己的朋友,而后,再将那个人带去了他早就为对方准备好的地狱。

约翰在那个漆黑的地下室里摆满了尤科斯最为恐惧的东西,在一瞬间便将那个杀死了11名少女的杀人魔变回了昔日那个受尽虐待的、满心恐惧与愤恨的小男孩而后,那个与他的母亲年龄相近的老太太就这样出现了。

完全陷入了疯狂的尤科斯,理所当然地杀死了那个不幸的女人与虐待他的母亲的面貌重叠在了一起的女人。

就这样,约翰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轻而易举地操纵着那个杀人魔除掉了他想要除掉的人。

所以

是电波让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