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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郑鸿觉得这几天国营饭店换了个厨师,真是一件好事情。

倒不是新的厨师味道变得更好了, 反而是因为味道差了很多, 让大家终于把注意力从抢菜上转移到谈生意上来。

郑鸿这几天, 一连说服了好几个人, 就差签最后的合同。

这天,结束了一天的行程,郑鸿心情舒畅的走出自己的房间。路过老首长下榻的宾馆时,发现老首长人并不在。想想他今天好像也一天都没有见到老首长了。

他有点奇怪, 正好身边路过一个轮休的勤务兵, 郑鸿拉住他问“首长现在还在休息吗”

“是郑县长啊。”勤务兵认识郑鸿, 微笑着向他行礼, “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小姑娘送来盒桂花糕, 那味道呀, 可香了首长赞不绝口。又得知小姑娘就是鳝鱼羹的作者, 首长就想尝尝小姑娘其他的手艺。不过小姑娘好像不随意在外面做菜, 所以首长就屈尊去了她的小饭馆啦”

“小姑娘”郑鸿心头莫名涌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去了谁家的饭馆,姓陆的还是姓王的”

“好像是个姓王的”勤务兵仔细想了想。

郑鸿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他道了声谢谢,掉过头,大跨步往陆保全家的方向赶去。到了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响应。

他又在周围兜了圈, 发现平时总是在城里游荡的小混混就好像消失了似的, 一个都看不到。

郑鸿心里如有鼓狂擂, 心想这臭小子千万别犯事儿啊也顾不上其他,直往王万霞的小饭馆赶

在王万霞的小饭馆,陆保全冷笑着一脚踹上了关合着的大门。

谁知道这门竟然是开的,这一脚踹出去,力道被向后推开的大门给卸掉了。本想弄出点动静,可偏偏除了吱呀一声外,什么响声都没有。

一扇门都跟他唱反调陆保全心里憋屈烦躁,往地上呸了口,带着弟兄们直冲进去。

今天小饭馆没有营业,大堂里空空如也,没什么人。

反而是后厅的厨房,好像有些声音。

陆保全只能顺着声音找过去,厨房后连着的就是王万霞两层楼的小房子。

一楼只有十平米大,里面仅放张吃饭的饭桌,倒是外面连着个庭院,院子还挺大。

陆保全带着弟兄冲进去的时候,李学淼和周伟业正围着小方桌喝酒吃菜,两个人哈哈大笑着高谈阔论,好像是在谈县城今后发展的愿景。

陆保全零碎听了几句,在心里呵呵鄙视冷笑。这县城的远景,轮不到你们俩来讨论。

他二话不说,带着弟兄冲上去将两个男人面前菜给撸了。

李学淼和周伟业这才呆呆傻傻的发现陆保全。视线又穿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后那一群来者不善的人,嘴唇就有些发白。

“保全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周伟业满脸震惊不解的劝说陆保全。

他觉得自己也是够倒霉,好端端的和李学淼过来喝个小酒,这陆保全没事过来发什么疯啊

“少废话”陆保全阴惨惨一笑,从腰间抽搐他那把黑漆漆的,将枪口抵在桌面上,“两个香港佬呢在哪里还有那个姓苏的小姑娘呢”

李学淼和周伟业原本在酒精刺激下松弛的神经,一下子被陆保全顶在桌上的给拉紧了 。两个人都是被吓的同时一跳,脸上差不多的肥肉都震荡着,挺着啤酒肚瘫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的紧盯着陆保全手里那把枪。

“你你冷静点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周伟业咽了口唾沫,和陆保全关系不怎么好的李学淼直接被吓得不敢说话。

陆保全看到两人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心情就好极了。

他又拿着枪,在木桌子上咚咚敲了两声“都和你们说过了,少废话两个香港人和小姑娘呢”

“小小姑娘在做饭,香香港人去上厕所了。”周伟业不敢再多说话,只能打着结巴回答陆保全。

“厕所厕所在哪里”陆保全挑了挑眉问。

周伟业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陆保全手里的,没有立即暴露顾鹤之的位置。

但他时不时往小厅门帘后看的动作,暴露了所有的信息。

陆保全很快就猜到,顾鹤之就在门帘后面。

果然,门帘后传来吱呀吱呀下楼梯的声音。

一连串的脚步,一共听起来有三个人。

陆保全想都没想就可以肯定,下来的人一定是顾鹤之和他的保镖。

他不怀好意的呵呵笑了两声,对着李学淼和周伟业做出了个闭嘴的手势,并让两个带枪的人上来,一人一把顶住李学淼和周伟业的脑门。这是用警告他们,不许出声。

至于他自己,悄悄的躲到了门帘旁边,举着枪,静静的等待门帘后面的人进来。

他要感谢挂这门帘的人,好让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毙了顾鹤之。他在顾鹤之身上学到的最重要一点,就是关键时候不要废话,直接请吃枪子。

李学淼和周伟业明白陆保全想做什么,都是脸色吓得刷白。

这可真的是要人性命的事情啊这姓陆的是疯了吗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要那可是要枪毙的啊这家伙还真以为自己是土皇帝吗,简直无法无天啊

然而他们谁都不敢说话。两个人都是普通人,阅历也不像老前辈那样丰富,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在办公室里呆着。现在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生死悬于一线之间,根本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更不要说什么劝说陆保全了

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眼看着那挂起的白布帘上凸起了个手印子

李学淼和周伟业都是忍不住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陆保全把嘴咧到了耳后根,高高举起的了

门帘被一个人从后面掀开,一只穿着布鞋的脚从后面迈出,紧接着跨出半个身子。

陆保全看准时机,毫无迟疑的举枪

“当心”

和枪响同时响起的时是警卫员的声惊呼,和一条扑过来的身影

陆保全被他身边的警卫员一把抬起了握枪的手,然后迅速狠厉得扑倒在地。

改变了轨道的子弹,擦过老首长的脑边,带起几缕花白的头发,撞上雪白的天花板,炸成了一团蓝色的颜料

竟然是一团颜料陆保全手里的枪难道是把假枪

不过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在意这件事,也没有人有心思往天花板上看。

老首长几乎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的身体摇晃了下,勉强扶住门框

一个警务员赶紧上前扶住他,另一个则以专业的姿势气势汹汹的将陆保全按着头押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竟然敢袭击首长”按住陆保全的警务员心有余悸,手里的力道就更加重了几分,按的陆保全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若是他再加重几分力道,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被他按爆了。

老首长在警务员的搀扶下,定了定心神,就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位年长的老人打过日本人,参加过解放战争,后来又上过越南战场。子弹什么的早已见怪不怪。现在和平了多年,再次面临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也只不过是慌了不到半分钟,就马上冷静下来。

其他小混混看见陆保全被打,都拎着棒子冲上前,想要报复。那两个警务员拿出自己的,朝天花板开了两枪。

在那真枪实弹的声音中,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他用他那双饱经沧桑,但却格外清明睿智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景象。

这位老人身上有着阅历和眼界带给他的浑然气场,仅仅就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就足以震慑住这一屋子的小混混。

老首长站在两个警务员中间,十分平静的扫视了圈,然后用极具安抚性的语气说道“各位小同志,你们先冷静下。这位陆同志可能犯了错,所以我们把他押住了。但是,他犯的错和你们没有关系。如果你们先好好坐着,等我们调查清楚,你们就可以走了。但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就没有办法保证查清楚你们的清白。”

老首长一席话字字都打在在场小混混们的心房上。

老首长的警卫兵穿的都是军装。那个年代,老百姓对军人有着天生的畏惧。再加上这位老人气质不凡,小混混在没文化大致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们很怕因此犯事儿。现在这个官位看起来就不小的老人保证自己只要不乱动就没事儿,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们就很快安定下来。一个个听话的抱头蹲在地上。

老首长让另一个扶着他的警务员上前去,将另外两个小混混手里的枪也给缴了。

老首长看请被押在地上人的脸,皱着眉头,很是不解的问“陆保全你是郑鸿的外甥”

他又看了圈房间里的小混混“你带着这些人过来,是想做什么”

陆保全被警员牢牢的押着,哪里说得出话。不过就算让他说,他其实也说不出什么。

看清楚自己打的人不是顾鹤之,竟然是老首长的时候,陆保全的脑子就像是被什么重物敲击了下,除了一片蒙蒙的白,和乱七八糟的嗡嗡声,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犯的可不是其他的事情,而是用枪袭击了老首长此时晕乎乎地陆保全只觉得嘴巴里一阵苦涩。

老首长虽然身边只带了两个警务员,周围又站着一群小混混,但他一点也不慌张更不害怕,挥了挥手,让警务员放松点,好让陆保全说话。

陆保全自己都被自己的行为给吓傻了,哪里说得出什么只能上下蠕动嘴唇,发出了几个干涩的音节。

警卫员不高兴,又是碾了陆保全记下“首长让你回答话呢说什么呀”

“张首长保全保全他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呢”

在这时,一个嘹亮却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从大堂前传来,盖住了陆保全的嗫嚅。

郑鸿急色匆匆的快步绕过小饭馆的大厅堂,走到后面的小厅堂里。

看见被押着陆保全,和地上被踢远了的,脑中嗡鸣一声,知道自己是来晚了,陆保全一定是犯了事儿。

他不经意间又扫视到了天花板上的彩漆。这彩漆他看的熟悉,在香港的时候他见过,是从美国引进的演习弹。

郑鸿又看到地上的枪,脑子飞快的转。这恐怕是有人下的局不过下局的人还留了些良心和活路说不定他真能把他这混账外甥给保下来

姐姐啊姐姐,这次是他最后一次保着混账外甥如果真保不下来,也可别怪他呀

郑鸿在心里哀叹,脸上也快速恢复了冷静,走上前想握握老首长的手示好,但是被两个现在神经紧绷的警卫员拦下。

老首长自己也没有任何想和郑鸿握手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的看郑鸿。

老首长这样的冷漠,让郑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在老首长心里的信任,算是被陆保全毁的差不多了。

只能尴尬一笑,勉强开口说道“这些这些都是打算参加民兵的好同志。保全他大舅子是县里民兵团的小队长,这事让保全在训练新兵呢他们今天是在演习怎么拯救人质你瞧,他们用的子弹都是假的”

郑鸿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彩蛋,满口胡言乱语。他编的这些借口,水平简直说是幼稚园,都抬举他了。他自己也知道。现在这里的局势已经很明朗,明眼人都能猜得一清二楚,更不用说这在整个华国都数一数二的睿智老人。这借口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老首长心里的地位。改革离不开他,工业区的建造也离不开他

他赌得就是这点

张首长听了郑鸿的说辞呵呵的笑“郑鸿啊郑鸿。你说我这些,你自己信吗”

郑鸿被张首长这句质问,问得哑口无言

他感到有些累他知道凭这样满口胡诹,是没有办法为陆保全求情的于是他凄凉一笑,放下所有的尊严,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张首长,能不能借步说话”

张首长用他那双表面温和,背后却像是鹰隼般犀利的眼睛凝视了郑鸿很久,似乎从这小老弟脸上看出了什么,最后忍不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答应了郑鸿的请求。

他带着郑鸿上楼,楼上是卧室。

两个警务员不放心老首长,只好将陆保全绑了起来,跟着老首长上了楼。

到了卧室面前,老首长和郑鸿要进去详谈。警务员也想跟进去,但是被老首长拦住。

他们搜了郑鸿身,确定郑鸿身上没有枪,才依旧忐忑不安的把郑鸿放了进去。

“说罢,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张首长在卧室的一把圈椅里坐下来,手肘搭在椅子上,冷静沉稳的问郑鸿。他周身气场没有任何波动 ,依旧和往常一样稳定。就好像刚才那一枪,以及下面坐满的的小混混不存在一样。

郑鸿惨然一笑“张首长呀,我已经快没时间了,您就饶了我这次,饶了我外甥一次。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一定在我最后的时间里,好好的教育我外甥。”

“你这话怎么讲”

郑鸿拿出张香港医院的化验单,交给老首长。

“这是什么”首长虽然博学,但也看不懂化验单上的那些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