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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钱

薛家大房三口子在大谷场上哭哭闹闹的,大队长被他们整得头皮发麻,不过是娃认个错儿,能搞这么多事情出来,也不是省油的灯了!

大队长看了薛龙好几眼,又看了常采萍和二蛋他们好几眼,常采萍是我自岿然不动:“哭也不成,党教育我们错了就得承认错误,改正错误,你们这种逃避错误,逃避责任的做法是坏分子的做法。”

她这嘴巴今天也是巴巴儿的,大队长额角抽抽呗,这常采萍咋是换了个脑袋吧,现在说话这么会给自己找理由,还顺便就得理不饶人了!

反正大队长是不想跟她掰扯了,赶紧叫了薛龙一声:“行了,给你弟弟妹妹认个错就算了。”接着拧开他那大茶罐子砸了一口茶,抱怨着:“说是抚恤金,结果为个娃吵了半天。”

薛龙这会儿哪儿还敢倔,刚刚被打了一耳光,那看着这打谷场上的人,就觉得是满地牛鬼蛇神盯着他一样,哆哆嗦嗦地就上前给几个娃认错儿。

几个娃眼里炸开欢喜,他们没想到还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这么一天,今天联合起来收拾了薛龙,他们就已经觉得赚到了,这会儿对方还给他们道歉,简直甭提有多骄傲了。

接着几个娃又去看常采萍,常采萍扶着棚子柱子站着,翘着下巴,跟以前的模样有点儿像,又好像有点儿变化....具体什么变化,大概是真的变得好好啊

薛龙一认了错儿,李队长赶紧就把话题移到抚恤金上面去。

正好薛老爷子被搀扶了过来,歪着脸软趴趴地被人扶着,李队长赶紧给他端了架藤椅让老爷子坐着。

人刚坐在,李队长就说:“薛老哥,你回来就好,你们家这事儿还是要你主持。”

清官难断家务事,李振华脑壳里明白得很,能不掺和这趟浑水就不掺和这趟浑水。

薛老爷子干枯的手爪子捏了捏藤椅扶手,微微一动,藤椅就咯吱咯吱地响,他一下又要咳嗽起来,但看见常采萍端端正正、敞亮地站在那儿就气血翻涌。

薛老爷子肝火大动,一口痰卡在喉咙上,他一生好强,不肯示弱咳嗽出来,就卡着那口痰说话,声音嗡嗡的:“采萍,我们薛家不亏待你,你要的都给了,现在老三死了,你在家里闹,这可就不像话!”

老爷子呵斥她,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来,是他的品性使然,但是薛老太就不一样了,立刻呛声儿:“常采萍,你个小娼妇你得意个啥!”

“谁是娼妇娘,我叫你一声娘,是尊老,你可不要倚老卖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你儿子戴绿帽子,这种老娘,我还是第一次见。”

常采萍好像发怒了,一双杏核眼微微眯着,偏就一种细长细长的感觉,咄咄逼人的,羞得老太太脸上通红,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回被人不带脏字儿还骂得这么难听。

在场看热闹的,端着碗刺溜面条的,那面条挂嘴角也不哧溜了,瞪大眼睛瞧常采萍:好家伙!泼妇变文化人啊!

原主给人的感觉就是个除了长相不错,其余时候就是个蛮不讲理的扯皮货,大伙儿都不大愿意和她来往,怕她赖上来。

今天,这常采萍的谈吐哪里还是个扯皮货啊!

薛老爷子惯常心疼老婆,看薛老太受了委屈,那还不得出头,又捏得椅子咯吱咯吱响:“混账东西,好好说话,她是你婆婆,谁教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常采萍瞧一眼薛老爷子,只见他面色涨得通红,直喘粗气儿,估计是回不上气儿了,她但要说上两句,又怕把老爷子气得背过气儿去,她的罪过就大了。

她没吭声,让老太爷数落。

薛老太就完全不懂见好就收,以为常采萍怕了,又开始活蹦乱跳,指着常采萍骂:“你个臭老九,下放户,要不是你贴上我们老三,你爹妈上门求着我让你过门儿,你能踩进我们薛家的门槛儿,你是撒了泡高尿!”

当年的确是原主为了好工作去贴着薛老三的,然后又跟家里闹,家里没法子才去求薛老太让常采萍过门。

但薛老太也不啥纯良的好婆婆,她就是没法子拿捏大房二房媳妇,成日里觉得得没脸面,想找个身份低的好拿捏,满足她“媳妇熬成婆”的虚荣心,谁知道原主一进了门就立马换了副嘴脸,而自己儿子又好着面子不肯离婚,这可弄巧成拙的。

常采萍眼珠子一转,盯了薛老太一眼,嘴角抽了抽,叔可忍,婶儿不可忍:“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下放户怎么了,我们家该干的比谁都干得多,该拿的比谁都拿得少,还用得着你在这儿说三道四国家都号召人人平等,你这摆什么皇帝老子的架势”说完,拉过大丫这一串子娃:“你们家皇位继承啊我是来做皇后娘娘的我是给他们当后娘的,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你们家老三二婚,我就不委屈你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

好啊,对方歧视她,她还不会卖惨啊!

果然,这看热闹的人听了,都开始同情常采萍了,虽然说常采萍嫁过来是带一定目的的,可薛老太这么损常采萍,显然常采萍在家过得很艰难,人常采萍再怎么贪图你家的东西,人不也牺牲了嘛,给你几个孙儿当后妈了嘛!

其中知青脸上也有点儿动容,下乡生活苦,他们都知道,加上他们下乡大多还是因为家庭底子不是特别干净,大伙儿都有共鸣的,所以很多女知青嫁给当地农民,他们都觉得可惜,但不憎恶,毕竟生活太苦了,女知青还是想扎根群众,过得舒适一点......

常采萍和那些女知青的情况又差多少呢

薛二嫂听不下去了,这样下去,老太太迟早得输得裤衩子都没了,她就冷冰冰朝那儿一杵:“你嫁过来当后妈,你对几个娃好吗我们帮你拉扯娃,没功劳还没苦劳呢!”

可真会朝自己脸上贴金!

常采萍嘴角一扯:“我说好,你们也不信,我也不说我是个好后妈,我就直说了,我不怎么样,你们也不是东西,拿着钱出去下馆子,吃香的喝辣的,回到家连根生红薯都不肯给娃吃,娃吃两根,被你们骂得直哭!”

在场哗然,看薛家大房二房的眼神中充满鄙夷,薛家几个人也脸上通红,胡搅蛮缠着说常采萍说谎。

常采萍懒得扯那些,直接说了:“我话丢这边儿,娃我带着,不为啥,我是他们的娘,你们想带也不给你们带,一来你们没资格,二来你们也只会苛待几个娃,刚刚大伙儿也瞧见了,纵容小兔崽子打我的娃,不给我的娃吃饭,这桩桩件件的,闹到政府去,非要给你们判刑的!”

薛家人愣是被她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情都给拉扯到明面儿上了,他们再能巴巴儿,那也只能是白费口水。

薛老爷子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看薛大娘,手抽筋似的抖啊抖,最后摁上了身上的破烂邮差包上,里面装着一千块钱,原本是要分成四份儿的,几房儿子和老太婆都有。

他不是不晓得这些钱该是三儿子的,只是常采萍不是什么好人,以前他在,常采萍对几个娃还不到虐待的程度,要是他这回真缓不过来,这钱又给了常采萍,估计就白白填了火坑。

再者说了,老太婆年青时候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他得给老太婆多攒点儿钱傍身,要安抚几房儿子给老娘养老,自然还是要出点儿血的。

现在他势必还是要为老太婆争一回。

他就赶紧说了一句:“这钱不能全给你,你一个人养娃也不容易,钱分些给你哥哥嫂嫂,让他们帮着拉拔一下。”

常采萍对老爷子也实在是无语,一方面佩服这老爷子能把家里的后路安排的明明白白,一方面又跟猪油蒙了心似的看不清人呐!

她张嘴就是一句:“谁帮我拉拔爹你别是偏心大房二房,拿着我死鬼男人的钱去讨他们欢心!这不是把我们孤儿寡母朝死里逼吗”说着摸了摸四丫的脑袋:“你看看几个娃,瘦的皮包骨头了,你那大孙儿还满身富余的摆摆肉呢!”

老爷子的打算被戳破,心虚气大,顿时喉咙里又开始痒,要咳嗽,他偏要忍住,然后满嘴口水朝外喷,也没个人给他擦一下。

常采萍再接再厉:“这抚恤金就放大队,要用多少,我就来支出,帐在明面儿上,你们这些人别想拿一分一毫走!”

呵这婆娘还真大胆竟然敢说把钱交给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