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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到了山寨子,老远就瞧见灯火通明,还有粗糙汉子们哈哈笑笑叮铃桄榔的打闹声。

柳湘莲一进大门,便被好几个大汉围住,拉着他要去玩蹴鞠,显然是和他极熟悉的。

然柳湘莲因带着宝璁,便推辞不去,引着众人介绍宝璁道“这位便是陈兄弟的东家贾宝璁兄弟了”

没想到有一天他被介绍,也得成为“陈平的谁谁了”

宝璁有些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和这些绿林好汉寒暄。

那些大汉也有些愣,没想到陈平的东家竟然是个身板有点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俊朗小生没长四只手,也没有六条腿,也没有一尺九高

相互愣了会,大汉们便把柳湘莲和宝璁往大堂里引,只见大堂的长桌上上,围挤着一群人。

特别特别显眼那个,便是陈平。

半露着膀子,头上背后都裹着纱布,左脚瘸着架在拐杖上,双手高举着骰盅摇晃,人声鼎沸之中,陈平背对着宝璁,扯着嗓子喊“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你陈爷爷今日大赔四方,来下注的都有的赚就看你胆子有没有”

他周围一堆汉子顿时此起彼伏“好好好”“大大大”“我买小小”

咣一声,开盅了

只听陈平又扯着嗓门喊“六六六庄家通吃给银子给银子是男人别赖账啊”

“嗷嗷嗷”长桌底下各种凄惨哀嚎,而后又是一片“陈爷爷,再来再来俺就不信了,就不能再赢”

于是陈平开始疯狂摇起骰盅来。

“这”

宝璁下意识看向柳湘莲,苦笑道“怪不得叫他不回来,原来在这玩得痛快”

半炷香之后,陈平一瘸一拐地下来,得知宝璁来了,忙屁颠屁颠拄着拐杖来,“三爷,您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伺候”

宝璁似笑非笑道“你陈爷爷这一瘸一拐地还忙着赚银子,我哪里敢挡你的财路”

想起自己刚才在赌桌上的疯狂模样,陈平讪讪笑了笑,解释道“这不是今日庆功宴嘛,才和他们玩了两把。”接着便对天发誓道“三爷我保证我在府里可没赌出来办事也没有就这两日闲着,小玩了两次,回京以后一定不会赌钱”

从前荣国府里,管赌钱可是很严的,如今在林家别院更是严格,一经发现,便要被赶出府。

东明一边殷勤地给宝璁倒酒,一边幸灾乐祸地看陈平倒霉。

陈平这次立了大功,况赌钱也是在外面,宝璁不想太落了他面子,正想说什么,却听见旁边几个喝酒喝高了的大汉吹牛起来。

一大汉道“这次我们可有的吹嘘了,别人抓小偷小摸收收保护费,咱们可是帮朝廷抓过犯官的人”

另一大汉道“就是就是从前那些臭不要脸的当官的抓我们,他们没想到,有一天也被我们抓进牢里去吧”

臭不要脸的当官的宝璁“”

陈平赶紧给宝璁倒了杯酒“三爷,他们喝罪了口无遮拦”

东明一脸愤慨,小声道“再怎么喝醉,也不能这么议论朝廷命官吧”

宝璁只无奈摇摇头。

忽又听一人道“前段日子听新疆那边的兄弟吹嘘,说什么博格达家的儿子请他们去抢亲,抢那个什么郡主新娘子娘的,俺还羡慕了好多天”

“这下他们可没俺牛了到底抢亲是犯法呢咱们可是帮朝廷抓人,妥妥的立功”

这一段话,宝璁、柳湘莲、陈平东明几个都听出不对来了。

不等宝璁使眼色,陈平忙拄着拐杖过去,拍了拍那汉子,问道“那和安郡主不就是嫁去博格达家吗他家儿子抢什么亲难不成等不及,要早点抢去成亲”

醉醺醺的汉子摇了摇头,笑嘻嘻道“不是那个儿子,是博格达家的大儿子”

“什么大儿子”

“就那个早年逼死了婆娘,强抢妇女,被博格达赶出家门的大儿子博格达阿森”

“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到日子了,反正说办成了,就给三十万两银子”

说的煞有其事的

宝璁与柳湘莲对视一眼,暗暗站起来,亲自去问那大汉“郡主和亲,送嫁队伍足有上千官兵护送,像你们山寨顶多不过上百人,如何抢得,不是送死吗”

“这种赔命买卖你们也做”

那大汉哈哈笑道“哪里真去抢我听说博格达阿森给只是让他们去捣乱一下,并不用真抢。捣乱冲散队伍么还不是小意思不做白不做。若能趁乱抢得些财物,还多赚了呢”

宝璁皱眉,赶紧接着问“那有何必要抢不得亲又贴银子,不是多此一举吗难道这博格达阿森就为羞辱他弟弟”

大汉嘻嘻笑着,忽然就压低了声音,道“这官场上的事情,您不比我清楚山匪什么的,不过是担个黑名,真正帮他抢亲的,可是你们自己人”

“自己人”宝璁震惊了,幡然醒悟过来。

恐怕山匪抢亲只是幌子,而和博格达阿森达成交易的,是送嫁队伍中的人

探春是昭帝指婚给博格达阿曼的和亲郡主,若被抢了亲,即便只一日一个时辰,那也是打了昭帝的脸,那后果

难不成周齐想说而没说的事,就是这个

“抱歉,我们有要事,先行告辞”

宝璁与柳湘莲匆匆和隆老大告辞,带着东明,骑马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一群大汉都还愣着呢,只听陈平揪着个大汉,咋咋呼呼的“小六,出大事了快给我套车”

叫小六的大汉一脸茫然,下意识脱口而出“陈爷爷,这是怎么了”

陈平扯着嗓子大吼“那和安郡主是我三爷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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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日,宝璁骑马疾行,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便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也没有停歇赶路。

快到新疆,离送嫁队伍越来越近的时候,宝璁心里却越来越急,越来越怕了

他想起来,探春出嫁之前,林黛玉问他,探春都不怕,他怕什么

他怕,什么都怕得很。

即便做好了一万个心理准备,他也不想那么快就面对这种可能人没了,此生不得再相见。

帷帽被风吹掉,雨水拍打在他僵硬的脸上。他浑身都湿透了。

身后柳湘莲和东明都在大声喊他,可他只听得到自己呼吸声。

得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