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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存

用午膳的时候,商姒就用温言絮语暂且说动了迟聿,让他出面阻止迟陵,护商姒不去陪着迟陵胡闹,但交换条件便是她往后几日,得多来找迟聿。

迟聿说到想要她来时,把怀里的小美人儿抱得更紧,有些咬牙切齿地低骂:“我是栽到你手上了。”

“乖乖在我身边,天底下什么都能给你。”他低声道:“包括最至高无上的东西。”

这话带着暗示。

商姒浅笑,“世子如今是天下第一人,我在世子身边,不是什么都得到了吗”

他笑,胸腔内发出沉闷声响,抬手捏了下这丫头的下巴,“你不要说违心的话,你想得到的东西真的得到了么”

她想要什么呢

商姒自己都不知晓。她所了解的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吸引她的地方,她没有可以向往的东西,也不知道能去争取什么。

她笑着,眼底却蒙上一层黯然。

迟聿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柔声道:“我再说一遍,你是可以相信我的。”

两人再互相依偎着说了一些话之后,商姒才起身准备离开。

跨出殿门,沿着长阶拾裙下去,堪堪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低声说话的声音:“劳烦公公帮忙通报一下,我要见世子。”

声音清雅好听,极为耳熟。

商姒霍然转身。

殿门口站了个身穿朱红官袍的男子,长身玉立,形容俊朗,天生一对狐狸眼,笑起来仿佛荡着秋波。

他正欲让门口太监通融一二,似乎有些焦急,商姒盯了他许久,忽然冷笑。

沈熙。

沈熙年少是她伴读,年长便入朝为官,文武双全,前途无可限量。

只是他与王赟关系匪浅。

便是因为那一层关系,沈熙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商姒都一直觉得此人其心可诛,暗藏祸心。

两人不知争吵过多少次,不知有多少次不欢而散,沈熙知道她不能杀他,她也知道沈熙不敢动她。

最后一日争吵,是在城破前夜。

那日,沈熙一袭官袍,俊秀无双,一脸怒色地垂袖站在她的面前,冷冷逼问道:“陛下是疯了不成而今天下各路诸侯谁人不是虎视眈眈,陛下当真以为可以逃”

她那时也同样怒道:“我又能如何杀了三十万昭国大军还是杀了迟聿”

两人剑拔弩张,沈熙深吸一口气,猛地上前逼近她。

他一步步前进,她急遽后退,双手撑上背后桌面。

她抬袖指着他,怒道:“沈卿云!你放肆!”

“陛下既然不肯听臣的,不肯开城投降。那臣便等着,陛下到时候到底会不会落入敌手。”沈熙拂袖而去,搁下一句“陛下好好保命才是。”差点将身后的商姒气个半死。

沈熙欲让她投降,只为了勉强保住性命,但她不肯重新做回傀儡皇帝,亦或是低贱俘虏,执意冒险逃跑。

那是生死存亡之际,沈熙说不管她死活,当真是没有再管她。

商姒想起往事,看着沈熙的目光便有几分晦暗起来。

他曾经与王赟关系密切,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在这等人心惶惶的时期,他居然没有被迟陵抓去审讯。

今日想必是他父亲沈恪下狱了,他如今是彻底坐不住了,此刻才主动来求见迟聿。

商姒偏头,对身边宫人低声吩咐道:“去传个话给守门的太监,就说此人官阶不高,目的不良,恐会惹怒世子,让他不要放人进去。世子正在处理政务,若非重要之人,便不必打扰。”

那宫人领命过去,商姒在原地站着,直到看见沈熙失望而去,才蓦地冷笑一声,拂袖回去。

而后几日,商姒便在每日午膳之后,主动去找迟聿。

迟聿那几日倒不甚忙碌,闲暇下来便是与这姑娘说话,她其实并不属于话多聒噪之人,两人时常聊着聊着便相对沉默了,过了不久,迟聿便会重新挑起话题,他说什么,她便依言慢慢去答。

这般有一句没一句得聊天,却更像是他在逗弄她,权作消遣一般。

少女望着他的目光透出了一丝疑惑。

迟聿淡笑,他不过二十出头,笑起来极为好看,倒不像众人心目中的修罗,“看着我做什么”

“世子不像是这般闲的人。”

她觉得他实在有些闲得慌,否则怎么与她闲聊了好几日

没什么好聊的,商姒是知道的,她这个人不算有趣,亦不算有才,又能与他聊多少呢

迟聿看她神态,便知她想法。

于男女之事上,她委实迟钝了一些。

“与你聊天,是因为我想了解你。”他耐着性子与她说,“与闲暇与否,有趣与否,通通无关,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商姒微微红了耳根,于是偏头,不让他瞧见她的不自在。

不是第一回被他当面说这样的话……

却始终不适应,从前做男子,也从未有人与她直接这般直述心肠。

更遑论是他,从初遇她就万分惧怕的他。

迟陵来过两回,两回都见着了商姒,这小将军忍了又忍,终于在某次跨出殿门之后,气极反笑道:“她倒是好本事,把二哥迷得这般护着她。”

身后的薛翕连忙道:“将军何必担心这公主毕竟是商氏皇族,只要将军能让世子殿下早日登基为帝,便有借口将她先废后杀。下官看,这公主确实不是省油的灯,那日也不知说了什么,便让世子放了陆含之一命。”

“陆含之身为尚书令,也不是那么容易杀得。”迟陵转眸瞥了他一眼,眼尾寒意料峭,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犒军之时,那些老臣看见公主……似乎有些激动”

按理说,朝臣都应不认识商姒,但他们那个样子,看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

这样一说,薛翕忽然有了怀疑,“将军,您说,会不会这个公主就是始终的天子”

“你说什么”迟陵霍然转身。

薛翕道:“下官也觉得这委实荒谬,可、可这位公主,确实与天子长得极为相似……”

迟陵听他这么说,忽然也开始怀疑,但这听起来实在荒谬。

是天子这么多年都是公主假扮的,还是天子为了逃命,选择男扮女装化作公主

她没有喉结,那边可能是前者。

这简直荒谬至极,却又实在可能。

迟陵脑内电光一闪,蓦地转身,飞快地走向监牢。

一路畅通无阻,迟陵直接命人提审陆含之,在狱卒万般提醒世子有令不可动用私刑之下,迟陵耐着性子与陆含之说话,谈了些与他结交甚好的官员的安危问题,引起陆含之情绪失控,到最后冷不丁道:“那位公主的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我哥哥已下令将她杀了。”

陆含之瞪大眼,唇抖了几下,“……不可!你们!你们这些人……当真是乱臣贼子!”

迟陵抚了抚下巴,笑道:“陆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

陆含之破口大骂:“我呸!你尽管杀了我罢!这大晔江山终毁于你们这些奸恶之徒之手,我便是化为厉鬼,也要……”

多余的话迟陵不欲再听,直接拿过布堵住了陆含之的嘴,拂袖转身,脚步如飞,推门出去,径直去找他二哥。

谁知疾步走才到殿外,便被侍卫拦住,那侍卫道:“将军见谅,世子正与公主在里面,说是不得打搅……”

迟陵这一缓之下,慢慢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