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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舍一聚

荆一雁打断了他“嘘。”

荆一雁心思向来明慧。

他的目光停留在搓捻着袖口的常伯宁身上,又望向无师台上仍背对着时叔静尸首的封如故。

最终,他的目光回到了一无所知、却面色煞白的荆三钗脸上。

荆一雁想起了与这三人皆有关系、却失踪于世长达十数载的另一个人。

“三钗,看我。”

在唤来小弟的注目后,荆一雁抬起手来,来回抚着荆三钗略有干裂的唇畔,温和地说着善意的谎“你想多了。他什么人也不是。”

荆一雁清润的嗓音实在过于笃定,让荆三钗本已冒出的念头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他再次堕入了迷惘之中。

一旁的罗浮春,亦不知为何,当看到那罪人伏诛时,自己不仅毫无快意,反而有了惊心动魄之感。

他执紧袖中信笺,惴惴地对伫立发呆的常伯宁道“师伯,回风陵吗”

“回去。”常伯宁放开了自己的袖口,也放下了那只来得及绘完一半的聚魂阵法,“回去。”

罗浮春的表情略略有些心虚“师伯,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跟你们一同回去了。”

“嗯。”

常伯宁无暇分神。

他手中握着方才望舒君传与他的“灵犀”。

那是一团柔软的、可感实质的光,其中明辉流灭,温热地暖着他的掌心。

这里凝聚着时叔静进入不世门来的全部人生。

他看起来是那样一个冷冰冰的的人,记忆竟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温度。

韩兢的尸身被不世门人运下了无师台。

朝歌山下,三门携“灵犀”率先离开,其余道门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今日,道门倾巢出动,却落了个集体丢人的下场,锐气大大受挫,各人离去时,脸上都带着官司,有青有红,甚是热闹。

封如故一直站在无师台上,神情无改,看不出兄长离世的怆然,亦看不出手刃叛徒的快意。

卅四想要来劝解,低头对封如故说了些什么,却也只是摇着头离去了。

待人群尽散去后,封如故就地坐下,抬起手来,覆盖在被韩兢膝盖磕开数条细小裂缝的青岩之上,小心摩挲,像在摩挲自己心上的疮疤。

他未曾察觉,无师台下,还有两名客人,隐于林荫之下,并未离去。

“方丈”寒山寺戒律堂长老净严见方丈毫无动作,一头雾水之际,出言催促他,“您此来不是要向魔道讨要如一”

这新晋魔头封如故当众强掳了如一去,简直是胆大妄为,逼良为

在人前,方丈或许是顾忌寒山寺颜面,所以一直隐忍不发,然而此刻只余他一人还留在无师台上,有什么不好讨要的

净远方丈着一身素朴的灰僧袍,心平气和道“再等等。”

净严“”等什么

不知又过去多久,他们终于等到了方丈口中的人。

卅四领着如一到来。

如一在他身侧庄重地双膝跪下,半强硬地揽他入怀,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旋即环紧了他的腰。

看他口型,分明是在唤封如故“义父”。

总之,如一完全不像是被掳去的,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心甘情愿”四字。

相较于净严的瞠目结舌,净远方丈对眼前之景并不讶异。

他目中生出一片温柔的慈意,理一理僧裾,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而去。

净严追上方丈,惊怒交集“如一他”

“有何问题呢”净远方丈笑答,“游施主在寒山寺寓居多年,为护守寒山寺竭尽全力,如今找到了他的归处,鱼归江海,鸟归空穹,何必强求他过得好,随他去也。”

天擦黑时,罗浮春总算赶到了信中所示的地点。

那是一间雅致的琴舍,在琴女指引之下,罗浮春手执信件,迅速闪身进入走廊尽头的一间房中,连声“谢谢”都没有说,方一进门,就迅速合上门扉,门板险些拍到了那琴女的脸。

琴女“”

房中只有常年保养琴身所用的松香气息,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属于桑落久的气息。

晚香兰,混合小香兰。

桑落久低头坐在榻上,见他到来,只抬头冲他一笑。

罗浮春此来,本打好了腹稿,要和他陈明正魔殊途的道理,与他各为其主,不再相见。

谁想,他一字未发,只是对他笑了一笑,罗浮春便软了心。

“落久心里总是发慌。”桑落久拍拍胸口,声音温软,“见了师兄,心中才妥些。”

再见那人,罗浮春一颗心百味交织“你还好吗”

几日不见,他似是瘦了。

桑落久冲他伸了伸手,罗浮春不经思考,便将手乖乖递了过去。

他被牵着在榻侧坐下,浑然不觉自己距离桑落久近了许多。

桑落久握着他的手,克制守礼,没有任何逾矩之举“我很好。”

罗浮春大狗似的垂着脑袋,沮丧又不安“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连你也走了,你不要我了。”

“师兄”桑落久推推他的肩膀。

罗浮春不应,身上微微发着抖。

二人并肩坐在榻上,看着窗外本就西斜的暮阳彻底消失于天际。

“我们走吧。”桑落久突然道,“就我们两个,离开道门,离开魔道,去做散人游道”

罗浮春身系父兄的万千期盼,又继承了归墟剑法,需得留在风陵,将师父的剑法延续下去。

尽管这个提议诱惑十足,他还是咬牙拒绝“不行”

桑落久不再说话了,轻轻垂下头来,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儿。

然而,桑落久了解罗浮春性情。他万分清楚,罗浮春绝不会答应自己这个要求。

换言之,他是故意提出这个超出罗浮春能力的要求的。

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在罗浮春心中催生出足够的愧疚感后,桑落久才软声提出了他真正的要求“那师兄今晚不回风陵了,留下来陪我喝酒,可好”

罗浮春本就不舍得桑落久失望,这件事又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于是他未经大脑,便一口答应下来“好”

桑落久粲然笑了,正要说话,脸色突然变了,躬下身来,抱着右膝,重重吸了一口气。

罗浮春急忙问“怎么了”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怕你不来”桑落久抓紧床单,身体后仰,面上浮现痛苦之色,“脚麻了”

罗浮春忙翻身下床,单膝跪在了脚踏上,发现桑落久难受得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心里也跟着难受得什么似的。

他除下桑落久右脚鞋袜,捂在自己怀里,掐住他足后筋脉,疼惜地轻轻哄着他“好了好了,不麻了”

桑落久却还是难受的样子,抓住他肩膀不肯放手,赤着的足趾在他怀里一下下紧绷,勾住了他的道袍,细白脚踝在距离罗浮春咫尺之遥的地方来回扭动。

似是推拒,似是邀请。

罗浮春不记得接下来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知道二人就着这样的姿势吻在了一处。

还有,落久的唇,很软,很热。

心火大炽之余,罗浮春想要抑制,浮现在他脑中的念头却是,他答应落久,今夜不回山了。

他将桑落久压在榻上,莽撞地拥他在怀,胳膊却一阵阵起着鸡皮疙瘩,不敢用力,生怕箍坏了他。

在罗浮春心里,桑落久实在是弱小又可怜。

他颤抖道“落久我、我从未我怕伤了你”

“师兄莫怕,每个男人都会的。都会”桑落久唇间热气呼在他的颈后,一下一下,诱起斑驳红意,“师兄只是未曾学过,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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