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也有了一段时间,可她身体一直没多大起色。万姨找了家里的老中医,开了几副药补着气血。
江枝雾打心底不喜欢喝这些比黄连都苦的药,又不想拂了万姨心意。
加上在床上躺太久,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瘫痪的中风病人,日子都过恍惚了。
每次赵识檐端来药,江枝雾就下意识把这些烦躁抗拒的情绪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全程没有一点好脸色给他。
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怕这个人。
赵识檐没什么脾气,嘴里低声下气的哄,极有耐心地喂她喝药。
他没有一点经验,全凭直觉去讨好眼前的人。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十二月过了大半。圣诞节快要来临。李文清在微信上给她发照片,以前她们经常逛的那条商业街,许多店面都挂满了铃铛和麋鹿,繁荣热闹,一点都没有初冬萧瑟的气氛。
李文清:好希望圣诞节那天能下雪,一定超浪漫。不过我决定了,今年圣诞节陪你过,感动不。赵总应该不介意吧?
江枝雾:不会…
李文清:你最近和他怎么样了?天天单独在一起,你们俩感情是不是突飞猛进?
江枝雾:你好八卦
李文清:嘿嘿,到时候我要当面八卦,逃不了你。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啦?能不能下床了?你最近上微博没,你消失这么久,你的粉丝都快疯了,还有人跑来微博私信我。天啊真是绝了,也是非常真情实感了他们。
江枝雾:撑着拐杖勉强能走了,我打算下个星期开始去医院复健。
李文清:我最近都没什么事儿,可以陪你。到时候在赵总的豪宅开开直播,蹭蹭圣诞节的热度也是极好的。
江枝雾:嗯,你早点休息。
李文清:ok,你也是,晚安
凌晨两点,江枝雾把电视机打开,翻着手里的书。
她需要一点光亮和声音,来等待天亮。
赵识檐刚刚处理完葛权发过来的邮件,经过她房间,正扣睡衣扣子。
从地板和门的缝隙间,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光。在门口听了会声响,他以为她忘记关电视,轻轻推门进去。
赵识檐立在门口,她放下手里的书,抬头,静静看着他。
“不睡觉?”他问。
“马上要睡了。”
见赵识檐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问,“还有事吗?”
他皱着眉头,“你每天都睡这么晚?”
江枝雾沉默片刻,说,“不是,刚刚和朋友聊了几句。”她想了想又问,“下午我看到有人在院子里翻土围篱笆,是要种什么吗?”
赵识檐眼神深不见底,“秋海棠。”
回了房间,赵识檐躺在床上,睁了半天眼,睡不着。他起身,拉开阳台的门。在夜色里点燃一根烟,凑到唇边。
寒风打在身上也不觉得冷,脑子里都是刚刚她若有所思地模样。
秋海棠啊…那要等明年四五月份才能种,到时候我应该能走路了吧…
明年四五月…她还会在他身边吗。
赵识檐闭了闭眼,自嘲笑笑,让自己停止想下去。
他们不过是年少时朋友一场,江枝雾却变成了他痴想了多年的人。
葛权总说他输的彻底,可他不知道,从一开始,赵识檐从来没想赢过她。
只是她眼里从来都是另一个人。他空空不得,没有一点盼头。
在国外那几年,赵识檐曾心存希冀,忍不住期待,她会来找自己。熬不住了,就去酗酒,只是酒醒后,眼前仍旧是一场空。
他恨过她,恨她无情,恨到心脏隐隐发疼,浑浑噩噩的时候他就想,就这样吧,等不到,他认了。
赵识檐以为自己彻底放弃了。后来回了国,重新见到江枝雾,是什么感觉?
始料未及,当头一棒。
十年不见,他心有不甘的程度远远超乎想象。本以为早已经看开,可恨她爱她都已深入骨血,从未消散。
可笑的是,她居然已经认不出自己。
从见到江枝雾第一眼起,他就一刻不得安宁。赵识檐极力克制,咬咬牙把爱恨都混着血肉嚼碎吞了。
或许是出于内疚,江枝雾给了他许多错误的讯号。让他觉得,她至少有一点喜欢自己。
直到那天,赵识檐听到她亲口说,她从来都只喜欢着印蓝。
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心就像滚热的油,妒火把人从头到脚,一寸寸烧燃。
赵识檐控制不住想去伤害她。他想找回尊严,想报复。想到后来,却发现自己一如从前种种,懦弱无能,还在毫无指望地喜欢着她。
那天接到齐国伟的电话,他亲眼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倒下。赵识檐红了眼,一路夺命似的飙车,赶到那个地方。
在急诊室外,大脑完全停止了工作,赵识檐扶住东西才没有跌倒。
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半生走来,在icu的那一夜,对赵识檐来说是最漫长的一晚。
看到她毫无生气地躺在病房,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斗志。
他在心里求她,求她快点醒过来,不要这样惩罚自己。
只要她能醒来,他保证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
如今江枝雾失而复得,赵识檐什么都不敢再想。
他只要不说爱她,也不去问她心里还有谁,保持距离,她就能天长地久陪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在,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