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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马车方还未过来, 明湘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着灯火发愣。随后又抽出纸,铺开,润了笔写下几个字。

不多时, 春藤又进来了。

明湘湘问:“马车来了?”

春藤摇头, 说还没有, 又问:“主子,厨房关着的那个人,就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能就丢在这里,明天他们一早就要走, 退屋子时房主肯定要过来的。

于是明湘湘道:“莫要担心,我另有安排,自是不能就丢在这里,你且过去把那位阿月姑娘叫过来。”

春藤去了。

阿月被明湘湘抓住,这两日哪儿都不敢去也不能去, 一个怕被她爹娘知道自己干下给人下药这事;二个她还按了手印纸在明湘湘那里。

昨天清晨阿月回去一趟,扯谎告诉爹娘说自己找了个活儿做, 就前头那户外地人, 家里缺个使唤的人, 洗衣服做饭, 十来日给的钱不少。

阿月她娘一听也不急着骂人了,赶紧打发了女儿过去, 晚上住那边也没妨了。

如此她才能蒙混过关。

地衣有些急躁脾气, 一千个看阿月不顺眼,

心里尤为防备对方,怕她又闹幺蛾子,晚上压在人在她和春藤屋子里,就是睡那么一会子都要分出一点心神来盯着她。

现下明湘湘唤人,地衣就赶紧将人摇醒提了过去。

就算还困着,阿月也不敢表现出不满,想着不知明湘湘又要她做什么。

等过去了那边,她倒是学乖了,先给明湘湘行了个礼。

明湘湘瞥了她一眼,悠悠问:“你白日里可看见了对门院子的那番动静了?”

阿月点头,呐呐说看见了。

自然不是明湘湘吓唬王商时,说的有百人。

不过也不少。

二十几个人呢,拿着短棍等家伙什,喊打喊杀的就闯了进去。

旁边住着的许多住户也都听见了,伸出头去看,但一见这么多壮年男子,手里还都举着棍棒,就吓得不敢上前了。

带头的那个人也厉害,见有人缩头缩脑,当即站在巷子中间,大声说道:“此间住的是一户外地商人,从我那里佘了货,欠钱不还,我等是来讨债的!这外商黑心黑肝,无甚德行,大家且莫要多管闲事,青天白日的我等也不会杀人放火,只要拿了这些人,搬了东西去抵债,不会累及大家!”这声音洪亮高亢,话说得也是条理分明,不退不让。

果然,大家伙一听是这户商人欠钱不还,怎么会再管,只有这间院子的主人家,也只小心翼翼凑进了些,哆嗦地求了一句:“几、几位大爷逼债不打紧,只可否注意着些,那处乃是我家的院子,莫坏了去。”

带头人点头无声应下。

将近三十来人一眨眼冲了进去,这王商人虽然是暂住这里,里头的东西却是置办得齐全,值钱的也不少。

这些人不过是三家各自凑起来的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会儿当真是见什么拿什么,绸缎衣裳,棉被棉絮,花瓶茶壶,瓢盆碗碟……

最值钱的就是在王商人房间柜子里找到的两百两银子,三家领头人极为高兴!两百两银子加上这些东西,三家平分,可能分得不少!

这还不止,另他们将那对两个侍王商人的小妾也给抓了,将她两住了屋子也抄了个干净,又得了不少金银首饰。

“不过是个妾,竟藏有这么多首饰,可见那商人有钱。”一个人忍不住不住说道。

那对姐妹小妾吓傻了,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的。

两人又哭又叫,直叫唤王商人,还不知道对方早已自身难保。

“这两人模样不错,反正是个贱籍,咱们转手卖怕能换不少钱。”又有一个人出口建议。

大家都觉得行,遂绑了人,还有贴伺候的下奴自然也被抓了,至于那些在当地招的短工,倒是都跑了,就算被误抓解释两句也放走了,留下的都是有身契的,给那些人找了出来。

王商人身边的几个小厮下人,一个个见有情况早跑了。

一个大院子,给抄得干干净净,最后,东西用了几辆牛车才给运走。

两姐妹拉到街上当场就给卖了,她们两个模样不错身段出挑,刚好有外地走货的经过,就给买了去。

……

阿月想着,这些事后头的推手就是自己眼前这人,登时心肝都颤动了一下,很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

毕竟是她来下的药,虽没成功,但保不齐人家不放过她。

一息的功夫就想了这么些,阿月忖度着小声回答:“见着了,现那边都空了呢。”

明湘湘这才说:“叫你来也没什么大事,稍后你们将那商人运去对面院子,你就守着他一晚上,若做好了,你今日巳时再过来,我就将那张你认画了押的纸还给你,可否?”

阿月才一听完,心中立马细细分析开来。

这却不是难事,那日,她除了领个商人过来,之后再没露面过,等人醒来,她大可以扯谎说自己也是被骗了,对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想通了这点,阿月仅有的一点担心也没了,当即应了下来,说自己定把事情办妥当。

不过还是迟疑地问了句:“既然那里都没人了,屋子的主家会不会收回屋子,落下锁了吧?”

明湘湘倒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个,站起来,回说:“宽心,我已告知过屋主,言这家老板还没抓到,他租的院子时日还没到,现下收回不占理,说不准人家只是出去筹银子,马上就会了也未可知。于是那户住便说再过十日还不见人才会去收房,你大可不必担心。”

阿月松口气,后又柔柔恭维了小姐真是聪慧过人。

她说话柔弱,又惯爱装得轻声细语,眉目间有两分清秀味道,确实很能迷惑人,若不是知道这位的做下的事,压根不能够看出她肚里的狠毒心肠。

既然答应了,于是就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之际,春藤地衣加个阿月,三人合力将昏迷的王商人罩在麻袋里,拖去了对面,阿月跟着留在哪里。

春藤两人刚回来,见她们约好的马车正到了。

便要过去正屋通知明湘湘。

一进去,左边那头没看见人,找了找,才发现暖阁那边有光线,过去一看,主子果然坐在床边。

当时,明湘湘恰从脖子将那条系红绳的兔子吊件拉出来,摘下,准备给李庭舟戴上。

春藤这么叫一声,她手下一顿,转头看过去。

对方连忙禀告了事情,明湘湘分了下心,那条坠饰就没有戴上,只随意塞进了李庭舟的斜襟里衣里去。

一边站了起来,说道:“你们过来给他穿衣服,他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捆成包裹给他挂在身上。”说完,自己就往外走了出去。

春藤地衣先后进来,一个拿衣服,一个扶起人帮着穿。

偏生地衣不小心,将那条红绳带了下,东西就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看了一眼,是镶玉的个金兔子,这贵重东西,她在主子身上约摸见过一两次,定是主子方才过来掉在这里的,就先放在了一旁边的桌上,想着等会儿忙好再给送过去。

她两个利利索索给人收拾好,不像对付那王商人那般生拉硬拽。

妥帖给穿上了大袄子,头发也整理好了。

才抬着人,送上了马车。

待看着马车走远了,春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一起住了这么些时日,这少年虽不怎么爱说话,其实当真是个听话孩子,不吵不闹,有时还帮着她们做事。

春藤和地衣都看得出来,少年应该不是主子的亲弟弟。

只是不懂主子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把对方送走?

当然她们也没立场和资格去问一问。

地衣说了句,“别看了,主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我们赶紧进去,等一早,咱们也要走呢。”

现已经快五更天,怕一转眼就要天亮,两人遂进了屋。

明湘湘装好自己的妆奁盒,里头都是她用惯的东西,再就是几身衣服鞋子。

不大会儿,地衣过来,手里拿着小金兔坠件,交给明湘湘,道:“主子怎将这个落在那屋子了,亏我发现,快戴上吧,别回头又落下。”

明湘湘动作一滞,低头盯着看着那小金兔,哑口。

半晌,只说了个“你……”字。

到底扶额叹了一声,无奈接了过来,挂回自己脖子上。

等到了卯时三刻,地衣去隔壁叫来了那房主同她说了退房,两方交接完,明湘湘就将一张纸放在炕桌上,告诉人家先别锁了屋子,巳时的时候有个姑娘会来拿这东西,等人走了她再来收拾屋子不迟。

那房主自然答应,明湘湘这番本还剩下一个月功夫没有住够,她不要退房钱,这点小事自己自然无有不应的。

交代完,主仆三人就收好行李,出了门。

早准备好的马车已经驶到了门口,三个人坐上去。

还要先去领了那两车货物。

装货的马车负责运送的有十个人,原本就是王商人请的,做的就是这等帮人送货的行当。

来路清白,原本要走的是王京城去的路,现下,明湘湘指明要淄尧,有一段路相同,后面就不同了。

但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是遇见过,主家要改路线,好在都是北地,那几人就没什么意见。

他们只以为那位王老板半道把货转给了明湘湘,这事他们也管不着,只需拿了钱办好事就成。

等明湘湘的马车来了,吩咐一声,这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驶了出去,五个人守着一辆车,明湘湘的马车走在中间。

穿过双马镇的大道。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车轮压在地上一圈一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赶车人抬手,鞭子一甩,马车哒哒哒向着淄尧方向缓缓驶去。

阿月为了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倒是安心守了王商人大半夜。

兴许是怕人醒来会迁怒自己,又或是心头打了什么主意。

阿月转了转眼珠,为保稳当,她打了水来给王商人擦了面,打理了头发,最后又把自己弄成灰头土脸极为狼狈。

等到天擦亮,微光渐露。

阿月在院子里四处寻了寻,找到块小板子,咬着牙对着自己脸颊狠狠扇了几个来回。

只一会儿,脸蛋就如馒头似的肿的老高。

阿月这才了又回厢房,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

只等他眼皮微微动了下,似乎要醒来,阿月立马开始酝酿情绪,随后小声嘤嘤泣泣啜泣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王商人就渐渐睁开了眼睛。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阿月肿着脸,他一时没看清楚是谁,就开口问了一句。

阿月心底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这会儿衬着眼泪,就开始哭诉,“王老板,我是阿月啊,您不认得我了么?我们都被对面那女人骗了,她早就知道那些事,就是故意装着上当然后引我们入局,我被她们抓了起来,狠狠教训了一顿……”

阿月颠倒黑白,故事说得有模有样,先说大家都是被骗,她也是受害者,受了教训,后见王老板被她们关着,就想去救,但是自己一个人不成,就找王商人的仆人,没想到这边竟会被闹事。

“东西都被抢了,那两位夫人也被捉了去,听说被卖了。后来,那个女人昨天夜里叫人将你扔去了几里路外的乱石堆,我发现后,便雇了个骡子车悄悄跟了过去,待她们离开后,我就把您运了回来。”

她这模样甚是狼狈,脸上又都是伤,显然也是被打了,王商人就信了两分,也是他现在身边一个用的人都没有,又刚被人算计,不好出面,若被那几家人逮住就完了。

所以他就扯出了个笑容,不知是真是假地安抚道:“你是个好的,我承了你的情,先头就说过要打赏你,老爷我从不食言,阿月,你且扶我起来。”

阿月眼皮不着痕迹地跳动了下,然后低眉敛目过去扶王商人,走到床后头,就那么一点大的位置,王商人蹲下身,手指在地上扣了扣,片刻,被他弄了一块砖头起来。

里面压着的,是几张银票。

王商人拿了起来,又顺手打开,是五张五十两面值的。

阿月飞快看了一眼,心里又跳了一下。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原以为这人被抢了个一干二净没了身家,她之所以这样装神弄鬼一番,完全怕这人发现是她使坏的后对她下手。

现如今却发现这人家底竟如此厚!

阿月心想,也不知对方是哪个地方的人。

像是知道阿月心中所想一样,王商人开口了:“我乃京城人士,家中世代行商,这次是我自己私下走的一次小生意,没想到会在这地界遭了灾。”

说着,他喘了几口气,似是非常不忿,然后又看了阿月一眼,道:“现身旁人都跑了个光,还好你是个心善的,却还要麻烦你一回——”他边说边抽出一张银票放下阿月手里,“你去帮我置办些东西回来,这番生意失败,我只能先回家去,再作打算。”

阿月闪了闪眼眸道:“您要回京城?”

王商人眯着眼睛点了头,要买的东西主要是衣服之类的,这家里的什么东西都被拿走了,再有就是去马车行当雇一辆马车来。

阿月拿着钱就去了,心中若有所思,略有些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