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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下

一时间,竟然有了一丝陌生感。

施雅凌看向教导主任,“说说具体情况。”

教导主任连忙把事情原委都详细说了一遍。

他原本是想着,楚喻作弊这件事,事关名誉,谨慎起见,他报给了施雅凌的秘书。

没想到施雅凌亲自来了。

“知道了。”

施雅凌听完,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管逸阳和房鸣哲,“是什么给你们的底气,如此不遗余力地污蔑楚喻作弊”

她不是温婉的长相,相反,身处高位久了,自带凌人而强横的气场。

管逸阳脸色一白,房鸣哲更是呼吸都慌乱起来。

他们都没预料到,教导主任这么怕事,竟然把楚喻他妈都请来了学校

楚喻看着这一幕,没有意外。

她母亲在外人面前,誓必是要维护他的,因为这关系着她自己,以及楚家的尊严。

低下头,楚喻将剩下的题目写完,随后举手示意,“老师,做完了。”

教导主任连忙接过数学试卷,比对标准答案,开始批改。

很快,他公布结果,“楚喻同学数学卷得了109分。”

“不可能”

房鸣哲骤然出声。

发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他重重地咽下唾沫,嗓音嘶哑,“楚喻他不可能会考这么多分他怎么可能会考到这么多分他肯定作弊了就他的水平,不可能”

“房鸣哲同学,”教导主任看了眼冷着表情的施雅凌,呵斥房鸣哲,“事实已经证明,楚喻同学当场写完的这张卷子,得了109分”

房鸣哲还要争辩,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陆时忽然开口,“我刚刚想起,我前几天在体育器材室,偶然听见一段事关隐私的对话。”

陆时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就响起了一段录音。

“题拿到了吗”

管逸阳的声音。

另一个男声道,“拿到了拿到了,我草啊,吓死我了,幸好我爸一二十年的习惯改不掉,抽屉的钥匙就扔在花瓶里,让我给找着了。逸阳,这几套卷子你先做完,把答案背下来。你成绩上上下下不稳定,但这一次,关键时刻,可千万别掉链子考个高分,把那个姓楚的狠狠踩在地上,让那一帮二世祖还嚣张”

“行,我知道,肯定没问题。”

录音里,管逸阳还笑了笑,“你们太小题大做,就楚喻的水平,能考几分”

房鸣哲的声音,全然不似刚刚的畏缩,笑嘻嘻的,“这可说不准,据说陆神不是在给楚喻补习吗,陆神猜题圈重点的水平估计逆天,所以保险起见,你赶紧把卷子做了”

录音到这里结束。

“这段录音里,一个是管逸阳,一个是房鸣哲,另一个,是教研室主任的儿子,沈仲铭。我偶然碰见他们,鬼鬼祟祟,就跟了过去,最后录下了他们的谈话。”

陆时眉眼黑沉,眼神极冷,坐在沙发上,盯着管逸阳,“我突然很好奇,除了你,沈仲铭,房鸣哲,你们还有几个人,想泼楚喻一身脏水,把他踩下去”

教导主任冷汗都下来了。

他开始埋怨自己的自作聪明。

楚喻疑似作弊,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给施雅凌的助理打电话,先打预防针,完了不管什么结果,反正赖不到他头上。

现在施雅凌人来了,却亲耳听见,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被同学排挤陷害。

“施总”

“这位张老师,”施雅凌吩咐,“我想事情已经清楚了,至于怎么处理,有校规可以参考。”

她转向正在写物理试卷的楚喻,“跟我出来。”

楚喻放下笔,跟着施雅凌走出办公室,进到了隔壁空着的小型会议室里。

轻微的“啪”声,门被关上。

楚喻嗓音干涩,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妈,您怎么过来了”

“十一点有个会,在附近,正好路过你们学校。”

“嗯,您工作忙也要记得吃午饭,不然胃难受。”

说完这句,楚喻喉咙发疼。

教导主任怀疑他,管逸阳和房鸣哲陷害他,他都无所谓。

毕竟,他要是把类似的这些事一件件地放在心上,早就被气得猝死了。

再有,没作弊就是没作弊,每一分,都是他自己考的,他有底气。

但没了旁人的视线,面对施雅凌,楚喻放下撑起的淡定,突然觉得好委屈。

“妈妈,我没有作弊。这一次月考,我考了年级199名,英语还考了年级第二,班主任说”

“楚喻。”

施雅凌打断楚喻的话,见他眼尾泛红,有点委屈的模样,眉一皱,“我不管你成绩怎么样,好还是不好。也不在意你考试做没作弊,或者人际交往是否出了什么问题。这些,都是你的事。我不希望,你像一个弱者,连这些小问题都无法解决。我很忙,没有这么多时间帮你解决麻烦、观看这种未成年人间不成熟的、斗气的闹剧,明白”

楚喻怔住。

这一瞬间,呼吸发紧,连带着心脏的位置都泛起扯痛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妈妈,我”

他想说,我以前不懂,但现在我懂了。我月考成绩进步了很多,我认真学,还是很厉害的。我其实很聪明,我能专心学习,这大半个月,我一页漫画都没看。

所以,您能不能不要那么轻易地就放弃我。

您看看我。

施雅凌起身,真丝衬衣白色的领结划出弧度,“我先走了。”

楚喻低着头,没出声。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他偏过头,看着施雅凌的背影,哑声喊,“妈妈”

施雅凌回头,蹙眉,“还有什么事”

手指下意识握紧,楚喻摇摇头,哑着嗓音,“没事了。”

会议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安安静静的,半点喧闹都没有。

皮质的座椅围着椭圆的会议桌,灯没有开。

楚喻站在原地,看着在光线中上下浮动的微尘,忽然弯了弯嘴角。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施雅凌根本就不在意,他到底是真的作弊了,还是被冤枉、陷害。

也不在意他考了多少分,是进步,或者退步。

她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健康,开心,平安,不要遇到任何危险、惹任何麻烦,浪费她的任何时间和精力。

她早就已经,彻彻底底地放弃了他。

楚喻觉得有一点冷。

冷意沿着脊椎往上窜,又通过无数神经,蔓延到全身。

他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恍惚觉得手指僵硬,呼吸都难受。

没有阳光,铺天盖地的阴冷朝他涌过来。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又重新关上。

很轻的脚步声。

楚喻反应迟钝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走过来,逆着光。

是陆时。

站到楚喻面前,见他红着眼尾,满眼迷茫地仰头望着自己。陆时像蹲在学校的矮墙上,拉楚喻上去一样,伸出手。

楚喻视线定住。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手。

冷白的肤色,青色的血管,以及他咬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指尖。

十几秒后,楚喻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上去。

握紧,将人拉起来,陆时嗓音是一贯的清冷,“要安慰吗”

楚喻怔怔看着他,没答。

陆时没有再问,抬起手臂,把人揽进怀里。

“虽然让你答应我,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准哭。但如果想哭,可以悄悄哭,我假装不知道。”

楚喻低低地应了一声,鼻音很重。

“陆时。”

“嗯,我在。”

楚喻抬手,环住陆时的腰,收紧。

手指紧紧攥着陆时的衣服,带起一圈褶皱。

“陆时。”

“我在。”

陆时低头,嘴唇蹭过楚喻的耳朵,轻声道,“最后一次为她哭,好吗。”

许久,才传来楚喻的回答,声音很轻,尾音还在发颤。

“好。”

陆时勾唇,安抚地揉了揉楚喻的头发,“很乖。”

会议室空荡。

陆时抱着人,看向紧闭的门,想起刚才他等在门口时,听见的对话,以及从他身旁经过的施雅凌。

是你亲自将他推到我身边。

你不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