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能闲下来几天,村里人各忙各的事,走亲戚的也有,比如,沈瑶一早醒来一直没看到他爸,问起王云芝来她说是去了她娘家。
沈瑶外婆家在哪,在离沈家村三十余里路的汪村,沈国忠这一走可能两三天才回来。不用出工,家里的活就都有王云芝包揽了去,沈瑶只要安安心心坐在家里缝她的衣服就行,天气太热,她也不往院子里坐,在她爸妈住的东间屋靠窗的地方做针线,原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八月的天在家里呆着不用山里溪里的跑显然是沈瑶觉得最舒适的选择。
贺时这一天到沈老太太家吃三顿饭,打沈家院外过了三个来回,沈家院子安静得很,就是沈国忠也没见到,晚间往知青院去了一趟,坐在藤椅上手撑着头听知青们高谈阔论微微出神。
想起许久前他也是坐在这里,沈瑶就坐在对面,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现在那个位置坐着的是个他不认识的女知青,贺时不知怎么的,觉得知青们的聚会索然无味起来。
是了,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些。
时间转眼过了两天,贺时和徐向东早上出门时发现,河对岸这边走动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大多是往山里去的。
到了沈老太太家里吃过早饭,老太太提个篮子拿一把小铁锹也准备出门,还笑着问贺时俩人:“你们最近也没什么事吧,要不要也到山里找点红薯?咱这山头有不少野生的红薯,谁挖着算谁的,最近山里一准热闹,七八岁的小子都会上山找红薯。”
“我晓得你们也不缺口粮,不过红薯这东西不晒成红薯干也放得长,焖着吃烤着吃都香,不挖也不要紧,我这里有,明天焖几个红薯给你们吃吃看。”
贺时不馋红薯,他听到那句七八岁的小子都会上山找红薯,眸子闪了闪,说他晚些也去。听他这么说,徐向东诧异看他一眼,他们还需要去刨红薯?
贺时也没解释,和沈老太太一道出门,见老太太路过沈家院子就停住了,站在院门口朝里喊沈瑶姐弟俩的名字。
他心紧了紧,往沈家堂屋门口看去,看到沈瑶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许是听出沈老太太的声音了,她脸上噙了笑,笑意将她一张脸染上了明媚。
八月的天,沈瑶穿一件杏色上衣,七分长的衣袖,只一截皓白的手腕露在外头,许是没有出门,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只沿着两侧编一根手指粗细的发辫顺着耳后隐没在那长直的黑发间,堂屋里比外面暗许多,沈瑶一步步走出,光影过渡间贺时又想起在知青院见到她的那一回,她静静的坐着,灯光映在脸上,美得撩人。
不,比之那一天,此时的她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贺时仿佛看到温柔婉约的深宅闺秀从时光里踏出,有那么一刻他的眼里只剩了这么一个人,其它的所有仿佛都被定格虚化了。
就是徐向东也看得愣住,屏住了呼吸也不自知。
沈瑶喊了一声五奶奶,看到老太太身后的贺时和徐向东,冲他们笑了笑,俩人这才恍然回过神。
贺时手心有微微的汗意,呼吸略重了几分,耳中听到的都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一下快过一下。
老太太迈开小脚就进了院子,拉了沈瑶前后左右的看,她是旧时人,沈瑶这一身衣服虽然没有一处和旧时的衣裳相像的,没有盘扣,也不是斜襟的,可她穿在身上老太太打眼一看,自然而然就想起她年轻时见过的大家小姐。
她笑了起来,拍了沈瑶的手说:“小姑娘家家就该这样打扮,瑶瑶这么穿好看。”
其实沈瑶身上的衣服一点都不出挑,相反很简单素净,只是这样的简单素净,经了她巧手剪裁,穿在长相本就偏古典的她身上更添韵致。
沈瑶听老太太夸她,弯了眼笑,见她提了篮子就问这是要往哪里去。
老太太说:“到山里挖红薯,正说问你和刚子要不要一起去。”
沈瑶倒是没想起挖红薯这一茬,听老太太提起才想起来,沈家村年年双抢过后不几天,村里人就会陆陆续续进山找那些无主的红薯,挖回家晒了当口粮,原主从前也会跟着沈刚一起去的。
她点头:“我们要去的,不过晚些才去,刚子出去了还没回来。”
问老太太要不要和她们一起,老太太摇头,她是裹过小脚的,走山路费劲不敢进山太深,怕去得晚了外围的都叫人挖光了。
沈瑶嘱咐她别进山太深,笑道:“您外围转转就成,我和刚子多找几天,到时给您送些过去。”
老太太听了这贴心话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连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