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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与你牵手(2)

周徐礼听她话中的意思, 以为小姑娘会带他去酒吧舞厅等类似的场所,谁想车停在国贸商厦前,陆宜宁领着他一路直奔顶层。

电玩城,正对大门的是一串篮球投篮的机器。

陆宜宁轻车熟路到前台买了一篮的游戏币,身边几个社会混混的男生斜眼看她, 不时和旁边的人说笑。

最后,胆子大的人直接搭话, “美女,自己来的吗”

陆宜宁从包里拿出国贸的金卡递给服务生,充耳不闻,“刷卡吧。”

染着红毛绿毛黄毛的三个社会小青年脸色变了变, 他们虽然长期混迹电玩城, 但国贸的金卡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陆宜宁提着一篮的游戏币回去,“这些应该够我们玩的了。”

周徐礼垂眸看了眼她手中的竹篮, 仿真质地的游戏币握在手里重量不算轻。视线稍稍移开些,对面不怀好意打量他们的几个男人窃窃私语。

“那几个人,认识吗”他拧眉问,“他们一直在看你。”

陆宜宁不甚在意, 拿出两个硬币投进身边的娃娃机里,“可能是觉得我好看。”

周徐礼没忍住笑出声,走到她身边, 微弯下腰, “你经常来这”

“上学的时候经常来, 工作之后就没时间玩了。”

机器捏住布偶的脑袋, 往回走的过程中,夹子肉眼可见地松开力道,玩偶“啪”地一声掉落。

陆宜宁闭了闭眼,又拿出两个硬币投进去,盯住刚才脱手的粉色玩偶。娃娃机的玻璃镜上映出她过度谨慎的表情,下一秒,悲剧继续发生。

周徐礼气定神闲直起身,“看出来了,是很久没玩,手都生了。”

陆宜宁准备第三次发起挑战时,手被人按住,她抬起头,很自然地问:“你要试试吗”

“我没玩过。”周徐礼顿了顿,很不能理解的语气,“为什么不能直接去买一个,这么抓要费多少功夫。”

陆宜宁一本正经摇头:“那不一样,来电玩城必须从娃娃机开始,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仪式感。”

周徐礼无奈,捡起篮子里两个硬币投进机器,握住摇杆不紧不慢移到中间,俯身测量了角度,按下按钮。

陆宜宁拨开一粒薄荷糖扔嘴里,反正都要长期作战,她就不信今天一个都抓不住。正当她兴冲冲想着,身旁的机箱发出一连串轻快的音乐。

周徐礼弯腰,从底下的匣子里摸索出一个粉红色的东西,而后站起身。

陆宜宁呆呆地“啊”一声。

周徐礼微眯起双眼,狭长漆黑的眼睛中染着笑意,手指勾住玩偶最上面的拉绳,慢慢松开玩偶身子,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现在可以去玩点别的了吗”

陆宜宁一噎,“好的,大佬您请。”

-

电玩城里的项目很多,陆宜宁邀请周徐礼玩了几局ar摩托后,手里的币用光了,准备再去买一篮,结果身边的男人语气淡淡来了句,“这点程度,好像还满足不了我。”

陆宜宁揪着裙摆,思忖片刻,“要不去喝一杯”

说完,后知后觉想起来,“不行,你酒精过敏。”

周徐礼抬腕看了眼时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七点钟,夜幕还未完全降下。环海公路边,海风呼啸。

陆宜宁打开车门,一股劲风裹挟着海盐湿润的气味扑面,鼻尖瞬间被吹红。

s市外滩,经常有富商的渡轮彻夜航行,此时平静的海面上,有海鸥群在浅滩栖息,渔火通明。

周徐礼臂弯里搭着外套,看到小姑娘无意间缩起的肩膀,便递过去,“你穿得太少。”

陆宜宁也不扭捏,披在身上裹住衣襟。脚上浅口的鞋挡不住细沙,她半靠住木桩将鞋脱下拎手里,一蹦一跳到他身边,“这是去哪啊”

周徐礼蹲下,解开一辆快艇的系绳,“带你出海。”

陆宜宁闻言,顿时热血澎湃,往回跑了几步,“你等我一下,我回车里拿摄像机!”

几分钟,她扛着装有摄像机的包跑回来,顺便在车里换了运动装,紧身的小背心配热裤,不着痕迹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体线条。

周徐礼已经和岸边的工作人员交涉,承诺会在两个个小时内返回。钥匙就在摩托艇的开关上,他习惯性挽起衬衫衣袖,检查设备无误后,转身对岸上的人说:“下来吧。”

陆宜宁眨眨眼,抱着怀里的设备探出脚踩住船艇的边缘。

船身晃了晃,她没站稳,身子跟着倾斜。

陆宜宁情急之下连忙抓住男人的衣摆,手指用力扣住他的腰侧,透过薄薄一层布料,她甚至能触碰到他皮肤炙热的温度。

周徐礼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慢一点。”

陆宜宁站稳,拢了拢散乱的长发,“没事了。”

摩托艇是双人设计,周徐礼坐在前面,余留出很大的空间给她。

陆宜宁坐稳,装设备的包背在胸前,左右寻找着能抓住的扶手。不过,好像……是没有给她扶的地方。

船艇慢慢驶过浅滩,树干笔直的椰树上挂着指示灯牌,海岸上有不少家庭亲子游的旅客,正悠闲的享受入夜的晚风。

坐在前面的男人一直专心看着渐起波澜的海面,半张脸被灯牌的红色光线笼着。他微微敛起下颌,隐在暗色中的喉结滚动一下,再往上,薄唇紧抿。

陆宜宁悄悄打量他,猝不及防地,整个人被突然加速的惯性甩到出去,鼻梁骨狠狠撞上男人坚硬的脊椎骨。

她嗷嚎一声,“妈呀,你突然加速怎么不说一声!”

周徐礼低沉的声音浸在夜色中,被微凉的风削弱了音量,“现在抓稳了吗”

陆宜宁僵在半空的手下落,按住车座边沿,最后移到他的腰侧,手指收紧抓住他的衣摆。

“抓紧了。”陆宜宁淡抿住唇角,怕他不信,默默又加上一句,“这次抓得很紧。”

-

陆宜宁没有来过这个岛。准确来说,这个岛早已经被s市某个地产商买下,准备用作度假区开发,但项目一直搁置,这个岛也就空闲着。

整座小岛寂静而空旷,临海的边缘是未经人破坏的沙滩,偶尔有飞鸟掠过,发出尖细的鸣叫声,低垂的夜空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周徐礼将游艇栓到临时固定的木桩上,没打扰她拍照的雅兴。

陆宜宁连续拍了几张,收起摄像机,蹲下身翻弄包里的东西,最后掏出一瓶红酒,还有一瓶专门给他带的矿泉水。

两个瓶子放在一起,好像十八世纪的英国绅士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爱上了平凡贫穷的少女。

陆宜宁打开矿泉水瓶盖,“可怜了,这瓶好酒只能我独自享受。”

周徐礼席地坐在她身边,手指轻捏住矿泉水瓶不紧不慢晃了晃,手背上的青色脉管愈发明显。

他遗憾地叹口气,再伴上周遭的风声,显得格外凄惨。

陆宜宁看不下去,重又拉开背包拉链,手伸进去摸索片刻,掏出几片水果味泡腾片,一板一眼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言罢,抱紧怀里的红酒,“反正这酒,我是不会给你喝的。”

多郁闷难受,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是吧。

陆宜宁暗自估算着外滩到医院的距离,可不像云山客栈到西宁市中心那样近便,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她怎么和未来的婆婆交代。

周徐礼看她母鸡护崽的小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接收到对方冷飕飕扔过来的眼刀,立刻收敛起笑意,“行,我不喝酒,我看你喝。”

陆宜宁不是怕事儿的人,在他默默的注视下,非常有胆识地打开酒塞,没拿高脚杯,直接对瓶吹上了。

周徐礼一惊,伸手抢过她手中的酒瓶,“红酒后劲大,你别多喝。”

陆宜宁眯着眼笑,“我酒量不错,你别怕。”

周徐礼手上力道松动,一不留神,酒瓶被她夺回去,小姑娘煞有介事远离他,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冲他喊:“周徐礼,你很喜欢这个岛”

看他的样子,不像第一次来。

陆宜宁趁他出神,偷偷抱着瓶子继续灌酒,动作太匆忙,被酒水呛到,最开始忍着不想咳嗽,脸憋得通红。

可是,喜欢一个人,和咳嗽,都是瞒不住的。

她抿住唇角,硬生生把嗓子眼的不适感给憋回去,她做人的宗旨一贯如此,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去做让彼此都难堪的事情。

周徐礼淡声道:“这里安静,比较适合发泄。”

陆宜宁小声添上一句,“也适合幽会私奔。”

自从遇到这男人,她觉得自己就像恋爱脑的小学生,整天不想别的,只想着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风太大,她后面的那句话被吹散。

周徐礼疑惑问:“什么”

陆宜宁敛起神色,“没事儿,我自言自语呢。”

-

一瓶红酒,有一半进了陆宜宁的胃。后劲发酵的快,聊到中途她就感觉思绪开始混沌,眼前的景象慢慢混杂起,最后视线定格在男人的脸上。

眼尾的弧度微微下垂,不管是面无表情还是添上几分笑意,这双眼睛都带着一种无辜的勾人劲儿。

此刻,他正淡淡凝视着她,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起身走过来。

周徐礼:“喝醉了”

陆宜宁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没醉,就是……有点晕。”

她撑着地面想起身,结果四肢软趴趴的,酒精作祟,浑身没劲儿。

周徐礼弯腰掺住她的臂弯,小姑娘体重很轻,一只手就能把人拉起来。

陆宜宁脚下的动作不稳,脑袋也昏沉沉的,刚站起来,沉重的头颅直接撞到他胸膛上。

她试图抓住男人的手臂,非常努力地想抬起脑袋,但脑子里像浸了千斤重的石头,坠得她只想低着头。

周徐礼语气温润,“很难受吗”

“不难受。”陆宜宁慢吞吞说,“心里挺不对劲儿,本来说好是我带你出来玩的。”

周徐礼眼睫缓慢颤了一下,“反正都是出来玩,谁带谁,不需要算得那么清楚吧”

“不,”额头抵住他胸膛的女孩继续否认,“需要算清楚的。”

“嗯”

陆宜宁抓住他手臂的双手加了力道,往后退了两步,慢动作似的抬起头,“因为我想让周徐礼,让你,是因为我快乐的。”

“……”

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劲儿,胆子大了不少。

陆宜宁舔了舔嘴角,拉住他衣服的手垂下,指腹捏紧,看他的表情认真恳切。

“我认识的那个周徐礼,会的东西有很多。”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可是,好像不太清楚,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快乐。”

“他活得太规矩了,明明才二十六岁。”

“虽然比我老三岁,但活得就像是——”

周徐礼思绪先是卡壳几秒,脑海中被“快乐”和“不快乐”两个概念占据。再然后,耳畔重复回荡着她那句,想让你因为我快乐。

他抿下唇角,淡声问:“像什么”

陆宜宁掀起眼皮,吝啬地翘他一眼,“我爷爷。”

周徐礼猝不及防地,被她这个回答逗笑了,“为什么是爷爷”

陆宜宁抓了抓脸颊,而后踮起脚,手掌放到他发顶上。

柔软纤细的手指伸开,不紧不慢揉动两下,“明明才活了二十多年,心里像住着六十多的老头。”

“——以后啊,宁宁让你开心。”她咬着不清楚的尾音,拖长音调告诫他,“所以,礼礼不能再假装开心了。”

周徐礼不知道她是从哪看出他的不开心,抑或是假装开心。

但当她直白又笃定地说出来时,他强压住的情绪瞬间破了一个洞,海风冷飕飕的往里灌。

在遇到陆宜宁之前,没有一个人,这样评价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