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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互穿第十九遭:

顾宝发现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无法解释自己心中在那一刻想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只有沉默了,他才能够去京城,成为国公的侄子,过上整个村里都羡慕的生活。

刚来京城,什么都是新鲜的,什么都是极好的,顾宝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大伯更厉害的人,他很是感激过大伯一家一阵子。

但人就是这么一种贪心的动物。

随着大伯的儿子和娘亲生的具有凤命的妹妹出生,顾宝再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本就不舒服的心,在在父母的牢骚抱怨里,也跟着扭曲了。

凭什么呢都是他奶的儿子,他大伯当大官,住大宅,把个天煞孤星的儿子顾乔宠的像个小白痴,偏偏全京城的人还会夸“顾世子早慧伶俐,犹若明珠在侧”。而他们一家却要寄人篱下,饱受来自他人“乡下土包子”的嘲笑。

所以,他大伯对他们一家一点都不好,如果真的好,怎么会不给父亲也找个官儿当当怎么也不让别人觉得他顾宝是个神童

当然,顾宝对于大伯的不满,是不敢表现出来的,他怕他的大伯,怕那个行走坐卧都好像带着风,犹如一柄无鞘之刀的彪悍男人。他只能把一腔的怨恨都发泄在他的小堂弟,也就是大伯唯一的孩子顾乔身上。

小小的顾乔是整个国公府,不,应该说是整个京城的焦点,所有人都喜欢他,所有人都爱夸他,永远都只会围着他转。

他是活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奢华里的小公子,他众星捧月,高高在上。

受到他将军府出身的亲娘的影响,从不会和他们这些被乡下找回来的穷亲戚家的孩子玩。他只会穿着最好看的衣服,吃着最精致的点心,对他同是勋贵出身的同窗,不咸不淡的介绍一句“那些是我二叔的孩子们。”

仿佛他们依旧还是当年那群刚刚入京、寄人篱下的寄生虫。

顾宝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也受不了这样的冷待,从羡慕到嫉妒再到怨毒,他几乎是无师自通。他一直拼命读书,想要超堂弟,却始终只能活在神童的光辉之下。

他永远都忘不了,在他好不容易考了学堂第一的那回,堂弟只是用轻轻一句“我今天随阿娘进宫,见到了太子殿下”,就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打算了他仅剩下的骄傲。也是在那天他才明白,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阶级,跨越他和他堂弟之间那道无形似有形的屏障。

他只能看着堂弟活在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宫之上,却毫无办法。

他只能听着每次阿娘带妹妹们去上香时,恶毒的对满天神佛祈求,让大房倒个大霉,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维持得意炫耀的嘴脸。

阶级就是,你以为你只是寻常与妯娌聊天,表达善意,她却觉得你在故意炫耀,该不得好死。

忽然有一天,他娘的祈求就好像真的应验了,顾宝的生活峰回路转,迎来了翻天覆地乃至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坚不摧的大伯和大伯母死了,他们遇到了什么,怎么死的,大人们没一个敢说实话,只推说是意外,是顾乔克的。但那段时间国公府的风声鹤唳,并不能用一句简单的意外来解释。曾经的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连大伯的葬礼都并没有多少权贵朝臣出席。

这与顾宝想象中的风光大葬有着天壤之别,而让他肯定大伯的死并不简单的是一件事他大伯死后并没有被追封。

以他大伯过往的战功和朝中地位,他竟没有被追封,这就代表着一定发生了什么很大很可怕的事情,让他大伯一夜之间失去了圣宠,甚至连累了他们的国公府。

是的,他们的。

在大伯夫妇去世后,顾宝就从父母口中知道了他们即将成为国公府新主人的好消息,从此这里就是他妈的家,他们再不用看谁的脸色,他们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那是顾宝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堂弟和他也没什么区别,他可以很轻易的取代他成为府里的第一人。

可惜,现实给了他们全家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永远不可能取代大伯,不可能继承这座漂亮的大宅,他的堂弟始终是爵位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然后,他的爹娘就想了其他的办法,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反正已经没人敢和国公府牵扯过深,不会有人关心顾乔的死活。而他们只要断绝了与同阶层的来往,不凑上去主动找事,也就没人会想起了。

和他的爹娘不同,顾宝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一家的做法是见不得光的,甚至是卑劣的。

只是当时的他,太想要成为那个被所有人仰望的公子了。

虽然没有了大伯,国公府的日子一落千丈,但至少他们在更低阶层的人眼中还是威严的,深不可测的。他们迷恋着这种被小门小户之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的感觉。

顾宝被换到了更好的学院,到了年纪后就搬去学院专心读书了,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府一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曾经只能仰望的堂弟就这样退出了他的视线,当他某日惊醒时,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顾乔了。

只是偶尔会从庶妹顾贞儿口中听那么一两耳朵顾乔的现状,顾贞儿等人和顾宝一样,都对幼年的顾乔充满了嫉妒,总有一种恨不能把对方踩到泥里的不怀好意。

只不过长大之后,见识了更广阔的天空,顾宝甚至会有些可怜这样被生生折断翅膀的顾乔,而顾贞儿只会以此为乐。

当然,顾宝说是可怜同情,也是带着一种优越感的,并没有任何打算去做什么,他觉得他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对顾乔最大的仁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每个人的命都只能由他们自己去品尝,就像是当年他仰望顾乔,一如现在顾乔什么都不是。

回忆结束

顾宝又一次想起了顾乔,从他的出生,到他对他露出笑容,再到他曾主动想要来拉他、却被他甩开的手。记忆是具有迷惑性、利己性的,他一直以为的堂弟从不屑与他们玩,也许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把他排斥在了外面,觉得他与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每每看着他带着弟弟妹妹走过府里,顾乔总是会多看几眼。

还有大伯对他们一家的接济,对他们的照顾,若没有大伯,他爹又怎么会有如今的日子可是他们又对大伯仅剩下的孩子做了什么呢虐待他,囚禁他,甚至杀了他。

当然,他想这些也没用了,因为他也要死了。

不过,大概是他命不该绝吧,他又一次醒了过来,在一间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嗓子就像是被砂纸拉过,火辣辣的疼,那里始终有一种束缚感,一种被自己亲爹即将掐死的窒息。他想要开口要水,去发现自己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照顾他的人十分冷漠,只是以一种只要他不死就什么都可以的态度,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他介绍了一下情况。

然后问他的打算。

他又有什么打算呢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他虽还很年轻,却已经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像个糟老头子。被压弯的脊梁,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想了一夜,然后在纸条上一字一顿的写下,顾宝死了,顾有银得给他偿命。

他心中的某一部分确确实实死在了那荒诞的一晚。

他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些年的报应,报应他的嫉妒,报应他的不作为,报应他的以怨报德。他真的觉得自己挺活该的,也是因为他想活。

虽然都这样了,但他还是想活下去,至于活下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天生贱命,可还是想要延续。

而他给出的这个答案,果然是让背后的人满意了,那人还特意点了一句,你应该感谢世子爷。世子爷啊,还能有哪个世子爷呢,只能是他的堂弟顾乔了。顾宝看着房顶,想着当年,觉得自己还是错了。

他堂弟和他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地位,不是爹娘,而是来自灵魂里的某些东西。

有些人就像是鹰,是熬不熟的,你可以折断他的翅膀,砸烂他的鸟喙,把他强硬的栓在笼子里,但你永远无法掐灭他向往自由的心。

一旦他日乘风起,必将踏破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