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大惊:“我做梦还翘着嘴角?”
“可不是么?你到底做了什么美梦?”
采薇用力晃晃头:“记不得了。”
可真是见了鬼,梦见跟谢煊跳舞转圈,有什么好开心的?那人昨晚跳舞忽然将自己放开又拉回去,分明就是故意的作弄,就算他舞技再超群,那又怎样?她又不是这个时代好不容易解放的摩登少女,见到个好看的男人,就想贴上去。
四喜听她说不记得,还挺失望:“那真是可惜了。”
采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昨晚那场雨,今早还没停,还夹杂着一点雪粒子,冷得出奇。采薇吃过早饭,就窝在江太太屋子里的炭盆边一动也不想动。
大姨太和女儿洵美,以及大少奶奶和玉哥儿也在,一屋子女人围着红旺旺的炭盆聊天。
大姨太本是江太太的陪嫁丫鬟,若不是当年太太让老爷把她收进房里,她大概只能嫁个贩夫走卒过日子,生下的孩子又是给人做下人的命,哪里可能是江家的三小姐,所以她对太太一直很尊敬,几乎言听计从,也一直教导女儿洵美守本分。
过了没多久,举着黑色洋布伞的青竹跑进屋子,叫采薇和洵美去虹口戏院看电影,两个女孩儿都不愿去,最后他自己踏着雨水跑了。
江太太笑道:“我就晓得今日先生不来,青竹肯定是在家待不住的。”
大姨太说:“这么大冷天也要出去,男孩子是真不怕冷。”
洵美吃吃笑道:“他昨晚在跳舞会和我一位女同学聊得好开心,今天肯定是去和人家约会。”
江太太好奇问:“那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洵美道:“应买办家的六小姐。”
江太太道:“那还成,总比先前总去和歌女戏子鬼混好,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性,过两年就该给他说亲了,不晓得哪家的小姐能降住这混世魔王。”
采薇笑道:“四哥才十八岁,还是小孩子,太太不用急的,爸爸还要让他读大学呢。”
江太太说:“十八岁不小了,好多十八岁的男孩儿都能养孩子了,就算读大学,那也不耽误娶妻生子。”
采薇知道这江太太这种旧式妇女说不通,便也不说了。
这时江太太忽然又道:“对了,洵美翻过年就十九了,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老爷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大姨太道:“老爷先前也跟我说过这事儿,说现在女孩子都时兴自由恋爱,不能像从前那样盲婚哑嫁了,等他有空,会帮洵美物色,但要洵美相看过,自己喜欢才行,只要人品过得去,真心待洵美,家境这些都不重要。”
江太太点头:“虽然我不懂什么自由恋爱,但老爷说得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洵美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洵美被这样一问,双颊顿时蹿上两团红晕,支支吾吾道:“我跟二姐不一样,我觉得当兵的男孩子挺不错的。”
半躺在榻上的采薇,本来被炭火暖得昏昏欲睡,听了洵美这话,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下意识看向自己这个三姐。
她想起昨晚洵美请谢煊跳舞的场景。
不会吧?
江太太笑道:“这世道还是拿枪的最可靠,本来文茵和谢家三公子那门婚事是铁板钉钉的,谁料到那丫头这么不懂事。”说着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在船上过得怎么样?”
采薇听到她提起文茵,作为帮凶的她,默默缩回了脑袋。
一屋子女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蹬蹬的脚步声。
“老爷。”有佣人叫道。
江太太咦了一声:“老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隔扇门被咯吱推开,江鹤年不等程展收伞,已经蹭蹭地进门,看到一屋子人,道:“你们都在,那正好。”
江太太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候回来?”
江鹤年道:“还真是发生了件大事。”
采薇听父亲这么说,也好奇坐起来。
大概是走得有些匆忙,江鹤年有些微微喘气,接过佣人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才又继续:“我刚刚接到谢司令那边的消息,他的意思竟是,还想让谢家三公子,娶咱们家姑娘。”
江太太皱眉道:“可是文茵已经走了啊?”
江鹤年道:“他的意思是其他姑娘。”
江太太道:“咱们府上就洵美和采薇,老爷你的意思是,谢司令想让他家三公子娶洵美?”
江鹤年说:“他那边没明说,不过按着长幼有序,自然是洵美。先前谢司令知道文茵登船离开,好像还略有不悦。这才没多久忽然改变主意,连嫡庶之别都不在乎了。想来是真心想拉拢咱们江家。”
江太太蹙眉道:“可同一家说两个姑娘,这叫什么事儿?他们这些当兵的,就这么不讲究么?”
江鹤年道:“怎么说呢?当初和文茵的事,其实也没点破,谢家也就是拐弯抹角暗示了一番,两个孩子连面都没见着,肯定是算不得数的。谢司令如今换人,倒也不算太荒唐。对了洵美——”他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三女儿,“你昨晚在跳舞会,是不是见过了谢三公子?”
洵美双颊潮红,眸子中掩饰不住的激动呼之欲出,支支吾吾道:“我……我昨晚和三公子跳了一支舞。”
江太太咦了一声:“莫非是那位谢三公子瞧上了咱们家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