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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是非

“几点了?”费忆南的声音在后车厢里响起。

副驾的林宇森立刻抬手腕看了看,“六点五十分。”扭头,对着后排揉着鼻梁刚从小憩中清醒的男人道,“您不再睡一会儿吗?”

“太晚了。”费忆南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喉腔里发出,他今晚有个饭局,已经迟到了。

“还有十分钟,费总。”

费忆南点头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等十分钟过去,到了地点,方解了衣扣,长腿踏入饭店的大门。

锦江饭店建于1921年,货真价实百年老建筑,平平整整的金碧辉煌走廊,散发着陈年木纹香气的夯实地板,走一步便是一步的价钱,明熙当年第一次来时,是他们领证那一天,他们坐在紧邻街头那一面,看着脚下游轮在江上曳荡,游人浩浩荡荡往观光大道走,她趴着幕窗,突然嘻嘻哈哈地笑着,我们将来就这里办婚礼吧。

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在这里办婚礼,有什么特别,还是他所希望的那种,见到他,一瞬间会从婚礼的现场联想到孩子的姓名?

不得而知。

可能这辈子,费忆南再没有机会,得知二十一岁时她的想法。

“请问哪号房,我带你们过去。”无知莽撞的新人侍应在走廊里伸手过来拦。

“让开,费先生家宴。”林宇森面无表情地把对方与费忆南之间的距离隔开。

侍应被这名号吓到,退后了一步,因为好奇,还是忍不住投过去一瞥,可惜那位大名鼎鼎的费先生,只留下了一抹冰冷的侧颜。

费忆南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早已等待多时。

“忆南!”有位女士笑着喊了他一声。

“妈。”他回了一声。

林宇森把中间的位置搬开,母子俩并没有坐在一起,费忆南坐在助理搬开的椅子里,他身旁的椅子明显空着,原本是两张连在一起的,其他地方都坐满了,男男女女,都是长辈,一齐见到他坐下,目光纷纷在那张空位上望了望,表情各个不一。

“明熙怎么没来?”开口问的是费忆南父亲,只见这人面目和善,眼角虽有皱眉,却是智慧的纹,充满他这个年纪儒雅内敛的魅力味道,不愧是父子,费忆南和他长得极像,不同的是,费忆南有些高冷的性情却是受他母亲遗传,只对亲近的人笑,刚才费忆南没出现前,这位前费氏董事长夫人,面如冷霜,仿佛和这一桌子姓费的人坐在一起,都侮辱了她身份。

费忆南早对这一桌人的暗潮涌动,漠不关心,他举起酒杯,“爸,妈,各位长辈,我来晚了,敬大家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

林宇森立即给他再度满上,然后,垂手在一边。

无论到哪里吃饭,做为助理,唯一谨守的本分便是在一桌子人把酒言欢时,察言观色,并眼疾手快,给该倒上的人倒上,今晚这一餐,林宇森更是绷紧神经,一丝错漏不敢有,他觉着今晚的费忆南似乎有点......总之不太妙。

“别光顾着喝,我们都在等明熙呢,你请大家吃饭,不应该要带着明熙吗?”费父凝眉问。

“是啊,明熙大病初愈,我和你二叔去医院看人,他们说她早走了,忆南,不管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五年了啊,再说这明熙能苏醒,真的是天大的奇迹,我们真的想去看看她,你爷爷奶奶还念叨,要带点什么礼物给明熙。你看,我都带来了。”这名女士说着就从旁边柜子上拿了两个红色的礼盒,一边笑,“也不知道明熙喜不喜欢,是我选的,对了,还有这一份是奶奶戴了几十年的镯子,虽然老人有更贵重的首饰,但这件是她贴身带着的,我和你阿姨还开玩笑,等老人百年归山,我们俩儿媳妇啥都不抢,就争这只老太太天天带着的,算个纪念。明熙一定会喜欢的,因为老太太最喜欢她了。”

“谢谢。”费忆南眸间含着意味不明地笑。

那女人满腔的热情,被他简洁的两个字,弄得笑容都僵在脸上,“哦,喜欢就好。”手指僵着,把东西又放了下去,表情难堪,她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被旁边费忆南的二叔一把拦下,后者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别再说了。

“费臻呢?”费忆南笑着,自己自顾自地饮了一杯。

“出差去了。有什么怨气,你跟我说,不要针对你弟弟。”费父叹了一口气。

“费雅周,你怎么对孩子说话?”费忆南母亲脸色铁青,费忆南和费臻同父异母,可想而知的,两位母亲的水火不容。

这边她声音刚落,那边就一个委屈至极仿佛憋屈了许久的女声响了起来,“大姐,你不要生气。费臻,他罪该万死,我不为他说话,但是,请你看在,忆南这个做大哥的,并没有抛弃他弟弟,请你也对费臻这个孩子仁慈一点,这些年,他太苦了。”

“他苦是忆南造成的吗?什么叫不要争对他?费雅周,你还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么。”

“谁都逃不掉,谁都有责任,但是,今天大家坐在一起,不是吵架的,也不是推卸责任,而是,我听说明熙失去了部分记忆,不管是哪部分,我都希望她失去的是最不值得回忆的部分,而她以后在我们费家,都只有快乐的记忆,我希望孩子们都好,以前,算我做老人的不合格,现在,我想弥补她,今天我就表个态,明熙,以后我全部的财产,她和忆南,费臻一样享受三分之一继承权。我把这个儿媳当女儿看,大家就都让以前的事过去,行不行啊儿子?”

费父是真的怕了,这顿鸿门宴,被自己大儿子亲自请来的滋味,他从接到帖子那天起,就寝食难安至今晚爆发,他原本以为明熙会来的,那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堪,表面和气,总比公开撕破脸强,可惜他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心思,他为什么不带明熙来?

是不屑。

是不愿意。

水晶吊灯下,费忆南的侧脸,真实上演着何为人间地狱两重,他嘴角微扬,却叫人感受不出一丝笑意,望着他父亲,“您想哪儿去了。她不需要您的财产,留给费臻就好。”

“你是看不上你老子的这点东西了?”费父笑了,生气地。

“今晚,我只是来告知位一声,”费忆南手指按着桌面站了起来,清隽的手掌,离开台面,在白衬衫的袖口上滑着,“我太太,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她以后心情有不好的时候,麻烦各位全部绕着走,她生气,我便不高兴,家人就没得做。”手指再次来到小小白酒杯上,没有人看清他喝那杯酒的速度,再反应过来时,只见他手指离开桌面,杯子空空如也,在桌上翻滚着,“慢用。”

一桌子人看着他离开,一桌子人无法阻拦。

费父恨不得把桌面子都掀了,对着自己二婚的妻子吼道,“费臻呢?他要回来,看我不打死他!”

......

是是非非,在这里终结吧。

靠在后座上,费忆南冷冷闭上眼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