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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三章 情意无杂色(1)

她想亲近他,自己都拽不住自己……

不是沈策想要她,而是她想。昭昭的唇离开,用鼻尖轻划过去,鼻息的热也把自己给笼住诱住了。她想咬,沈策的喉结忽然滑动了一下,比刚刚幅度大得多。

于是她不动了。以为他会低头,等了半天,并没有。

她往后扬起脸,想看他。

光的影子在镜面上折射着,进到沈策的眼里。

沈策的手从她的脸旁滑下去,想往下,想抱她,可又不想破坏这氛围。他从镜子里能看到一切。看到她的发摩擦着自己的肩膀,看她在看自己。

男人的呼吸落到她的皮肤上,昭昭心要撞破胸膛冲出来了。他想亲自己。

沈策身上有很浅的属于他的味道,剃须水混杂着着不常在寻常人身上见的香气,是香燃尽时的气味,颓败,浓郁。

有长夜走不到尽头的竭力感,又有万事成灰的终结感……

昭昭被这种气味窒住,嘴唇微微颤抖着,很难过,很难过。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只剩下心在沉闷地跃动:“哥。”她不受控地叫他。

“嗯。”他意外答应了。

“我好像……喘不过气。有点难受。”

门外裁缝忽而轻声交谈。

腰后被他搂住,她不由自主往他身前靠。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抱他,像真抱着哥哥,她手环绕到他腰后,沈策的腰很窄。

颈下被他的指腹按住,她觉得痒,拨开。

虽知道他想试自己的脉,但还是不想让他动。

昭昭的思绪扩散开,和袅袅的烟一样,无边蔓延着。想到地下室的茶室,想到香港的影音室,继而想,那里好像没有挂什么字。

“你有表字吗?”她问,“我有空给你写字,送你。”

沈策半晌不语。

是叩门声。门外裁缝不见人出去,问是不是衣服不妥。

昭昭想走,腰后的手按住她,纹丝不能动。沈策对外边人说,让裁缝先去饮茶休息,外头应了,交谈消失。

“牧也。”他再低头,才说。

“牧野?”她想了想,“沈叔叔喜欢周武王?”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是三军统帅作战的场面,是周武王的那一场牧野之战。

他意外纠正:“成也萧何的‘也’。”

她想想,又笑:“你说也许的‘也’,不更简单。”

是简单,但他更喜欢用这句。

因为那时天下都在说,他沈策是:成也昭昭,败也昭昭。

为昭昭承人所不能承的痛,受人所不能受的辱,九死一生。江水之王,百战不殆,最后也都是过眼烟云,昭昭一死,万事皆空。

他知自己结局不好,是一朝王侯落尘土,可眼前空空,见不到。

他是尝鼎一脔,窥豹一斑。老天给他做了一个局,过去是纷乱的,明日是什么,好的坏的,痛的喜的,都无法预料,全靠凭空推断。

似回到与敌对阵时,群雄逐鹿,天下五分,今日谁是敌谁是友,谁会遣兵来犯,谁会暂结同盟,明日谁又会在背后插上一剑,均不可测。

“为什么是这个‘也’?”很少见,通常都是牧野。

“我有个……远房的妹妹,三岁学写字,写野总嫌麻烦,我就改了。”

又是妹妹,还是远房的。

昭昭心里兜了几圈,不经意问:“她多大?”

沈策从镜子里观察她的神态,看样子是身上不再难过了,于是问:“舒服了?出去走走,关在这里是会气闷。”

她看出他在回避这个问题,自行想象出了一个娇滴滴缠着他的妹妹,抽出纸巾去消灭镜子上的诸多印记。沈策打开两扇门,没见她跟着,心下了然。

“比我小十岁。”他在门边说。

小十岁的话,才十岁出头?昭昭没搭话,心头一口醋倒是解了。

两人算是言归于好,这一日都没分开过。

她去哪,他就在哪,午饭时,有人叫他们去陪长辈吃饭,沈策让人回说不在家,带她单独开车出去吃。还有意去了她来时说错名字的渔人码头,日头晒,她没戴遮阳帽,沈策给她在桥下买了个路边的草帽,一定要让她上桥看看。昭昭不解,一个跨水的大桥有什么特别的,倒是跨到桥对面的那个小码头看上去不错。

身后有个导游在说:“这是情人桥,大家都走走,走出一段好姻缘。”

昭昭顿时觉得那海浪声也好听,远远看着铁栏杆后围起来的小码头也有情调,连帽檐挡不住的灼人日光,落在鼻尖和唇上也是热度刚好,晒得人痒痒的。偏偏帽檐困住视野,她见不到在身边的沈策是如何表情。

直到,他的指腹在旁人瞧不见的角度,轻刮了刮她的下巴。

到晚上,他仍不离左右。昭昭的年纪没法进澳门真正的场子。

沈策请了两个最好的荷官,开了一个套间,招待沈家恒他们,像当初在沈宅的水榭里。沈家人的礼数是足,怎么受过招待,都要怎么还回去。

不过礼数足、算得清的人,通常也是最不讲情面的,因为情面早还清了。

荷官把新一副牌拆了纸壳子,塞到发牌机里,在“唰唰”的机械音里,昭昭坐在最角落里,撑着下巴看荷官,沈策的腿很长,伸展在牌桌下。起初两人腿是并排靠着,后来她觉得累了,往他右腿上搭。

沈策神色如常,曲指叩了两下桌子:“换副牌。”

倒像都叩在她身上。

荷官应要求,拆开一副新纸牌,放入发牌器里。在这空档,沈策手到桌面下,将她的腿抬起来,往自己腿上放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