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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虽然飞鸟没有明说, 但从他十万火急要带我离开此处的态度来看,我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摊上大事儿了。

因为以往都把我当个流行病毒、碰一下都嫌弃半天的银发青年,此刻却毫不避讳地将我拽入他的怀抱, 动作幅度甚至大得我手腕生疼!

他目光冷漠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一语不发地用他最坚锐锋利的几尾翎羽、强硬地横在看热闹的人群同我之间,只有两瓣雪白的长翼被微微张开, 撑在他的身后, 其余则一并盖住我的视野, 遮住了所有莫名其妙、或许是不怀好意的视线。

然后他抱紧了我,准备带我拔地高飞, 顺手就要丢掉那箱我辛辛苦苦挑了好久才选满的各口味牛奶,这让我原本忐忑不安、胡乱瞎想的心情, 顿时化为激烈的抵抗,我心一慌,立刻摇头抵制:“不行!别扔!”

你把东西丢空间袋里也可以的!就算是被追杀, 放个东西的功夫总该有吧?

——而且我真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啊!

这突然莫名其妙一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的危机感……

你起码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异样的目光是怎么回事、让我做个明白鬼行不行?!

“………”

不顾我剧烈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几袋喝了能让我爽一天的过瘾饮料,飞鸟这神经病见我抗议,反而霸道地把我关进他的世界——要知道, 六翼的天使,全部的羽翼完全撑开后,是个相当骇人的空间,他浑身发出迫人的凛然气势, 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出鞘长剑,也不知道是谁招他惹他了;我内心痛哭流涕地尔康手看着我的牛奶啪嗒啪嗒从半空落下去,然后摔了个稀烂,只有几袋被我勉强够着,连忙哆哆嗦嗦地塞进口袋,被他搂得别扭,正想试着动一下胳膊,结果被他的手用力反扣在他的腰上,微微炸毛的雪白羽毛刺得我有些痛痒,我缩了缩脖子,像个被线团缠住的猫,心里燥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飞鸟·罗韩,你到底要干吗?!”

“少啰嗦,赛莉娅·嘉科尼你安静闭上嘴!”飞鸟真的是无论何时自尊心都奇高无比,连这种要命的场合都要回嘴。他不管我揪他的羽毛,拍他的脸,固执地抱着我腾空一跃,然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地面很快就全是黑魆魆的头,在被我烦的撑不住后,才道:“……我和你相亲的事,暴露了。你现在被扒皮了。”

“………”

“……………”

卧槽?!

什么情况?!?!

你是嫌我活得还不够刺激吗?!?!!

忽然明白了刚才在围观群众脸上看到的、那些冲着我们义愤填膺的表情出于何故,他们想必此刻恨毒了我吧——我顿时脸色发青,吓得两股战战,比树袋熊抱妈妈还热切地主动扒住飞鸟,立刻抱紧了他的脖子,不逼逼也不废话了。

因为我有种一下去就会被飞鸟粉丝四十米的大砍刀活活砍死的强烈预感!

所以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随便松手的!

“………”

哪怕这忽上忽下的云霄飞车颠得人血液倒流,几欲呕吐,我依然忍住,没吐到好心来救我的飞鸟的身上,明晓大局的我心里清楚,当下,最重要的……

是逃跑!

不逃跑我就死定啦!

“……嘶,混蛋你不要抱得这么紧,我要喘不过气了!”飞鸟的脖子动了动,被我勒得实在动弹不得,他正抱着我朝另一个方向迅速地飞,就抱怨出声——我闻言哦了一声,毕竟身价性命全系在他身上,很听话地放开了点,然而不到半响,却又听到他嘟囔道:

“也用不着离的那么远!”

“……”

哇,你这个人,真的很难相处。

最后,我的选择方案,是小心翼翼地用半边的侧脸,贴上了他的脖子。

因为——

那个地方是他浑身上下,我碰到后唯一不那么滚烫的地方了。

……

我们的逃跑计划非常失败。

我认为这都是因为飞鸟太嚣张的错。

明知你的粉丝眼下恨不得生啖了我,对我恨得牙痒痒,你还傻不愣登地亲自跑来,还抱住我就跑,这波反向招黑简直过于明晃晃地告诉粉丝,“她真的和我有关系,关系还非同一般”——你哪怕是派菲尔侍从长来帮我,也比现在这不上不下进退两难的强呀!

看着几个在半空就把飞鸟给拦住了的凶狠生物,冲他咆哮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太激动了,很有可能是那些发现偶像恋爱、感到自己被背叛特意来寻仇的不理智粉),我先是匆匆忙忙一轱辘钻进他的羽毛下面,瑟瑟发抖地捂住耳朵,然后真心实意地觉得,我简直无辜地想哭。

前相亲对象的锅,为什么要我背!

那边的朋友,虽然情况都这样了,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和飞鸟·罗韩,我们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啊!

我早就把他拉黑了,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再攻击?!

“………”

感觉飞鸟一个错身,躲过了对方暴躁如雷的袭击,又和另一个侧方的冲撞擦肩而过,我心有余悸地摸摸心脏,还未松口气,他右边的翅膀被硫酸烧焦的味道,就浓烈得令人说不出话。

这使我一方面有点心疼他,害他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另一方面,我更加心疼本会被瞄准的自己。

所以,趁他们暂时休战的功夫,我兢兢战战地拨开飞鸟的一簇羽毛,轻声道:“那个……误会………”

虽然不知道目前网上已经把我黑成了什么个狗样,其实稍想想那些和爱豆男神恋爱的对象就能想象,但是,我真的想说,这全都是误会!误会!!!

熟料,似乎是看我探头,对方似乎更愤怒了——

远远的,我没有鹰隼那样的好视力,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却能感到那股浓烈到扭曲空间的威压。

密密麻麻的一片。

全托马是我的对家。

他们在说——

“放开…不然………!!!”

——是在说,我再不放开飞鸟、他们的男神心尖尖,就要我这条狗命的意思吗?!

“………”

呜呜呜,可是我又不会飞,一放开就我就死球了哇!

就在空气变得愈加浓稠,紧张的气氛撕裂到了极致的时候,我看见飞鸟淡银色的眼瞳收缩成了一个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延长。

银发青年此刻俊美冷冽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不带丝毫温度地看着对方,一点也不像被扒皮后心虚的超人气偶像,面对质问和泪水(我猜的),依然高高在上、模样傲慢欠揍的不得了;只是眉心微皱,因为他的翅膀烂了一大半,但仿佛没有多少疼痛的样子——这股荡气回肠、舍我其谁的帮助保护,还是令我很感动的。

患难见真情,我再也不在心里偷偷骂你自恋狂了,我以后一定换个好听的形容词,比如帅气的自恋狂什么的——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赛莉娅,飞高高。”

他突然冷冰冰地启唇,让我一怔。

而他那六瓣雪白华美的羽翼,猛地撑开到了肉眼看不清的遥远距离,抱着我朝大气层更远急速扬羽,飞鸟的眼底升起了一抹跳动的盛银火焰,好似冲天的红莲,随着羽翼的张开,它越升越炽、越燃越烈,拨开厚重的云层,如腾飞的图南巨鲲般,翻滚的云浪便划破天穹,直冲云霄;挥翼抟摇,卷起了平流层的大半气流——

就将那些气势汹汹的蛇精病粉丝一个巨浪、吹得再也看不见踪迹。

而我则是心神有些微妙。

【赛莉娅,飞高高!】

这句话……不是小时候爸爸带我出去玩的时候,他最爱说的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心想,飞鸟他是怎么知道的?

……

………

因为不久前才使用过光明能量的高级磁场,越飞越高的青年虽然躲开了那些脑残粉的追击,但他控制不住升腾的气流,自己也没落得什么好处。

——他居然一口气冲破了小金牛星的大气层,拨开厚厚的大气圈,搂着我飞到了这颗星星的轨道太空站附近!

也就是说,我和他,现在已经离开金牛星的地表,来到了宇宙的太空深处。

“………”

我该说什么呢,我又能说什么呢!

看着飞鸟微微喘气,一团淡红色的血污在他定制的高级货西服上晕染开来,忍了忍,我还是没有开口。

事实上,我虽然拥有着恶魔的基因——比如胃能撑很大、读恶魔语不会随便脾脏爆裂、也能在水下呼吸十来分钟,大气圈外也是类似时间——但飞到金牛星的边缘这个骚操作,还是令我有些心慌。

因为,我毕竟是个基因纯度很高的人类啊,待在真空太久,会让我憋死的!

况且,距离地面越远,气体的密度就会伴随离地的高度,变得渐渐稀薄,3000公里的高空已经使我呼吸急促了,这个离地表的高度都能看的到不远处的空间站,一定起码有个六万公里左右——

刚才飞鸟头也不回势如破竹牛逼轰轰冲破大气圈的时候,我就亲身体验了一遍,上一次他跟我赌气是如何一口气十几分钟内往返小金牛星、拆拿人家引擎的二度壮举!

而金牛星在超过六万五的气圈内,那个十分知名的犊虹极光风景区;从他的羽毛一角轻掠而过的陨石碎废墟美景;还有这失重飘忽不定的外太空体感;它们全部都证明了……

我在这里,真的活不太长。

不过某种程度上,能经历一次法文曾经告诉我的,六翼天使飞向繁星太空和永昼黎明的刺激现场版,也算预期值票价了。

看着在周围缓缓按照万有引力和行星轨道公转的空间站,感受着人造重力场和向心力彼此围绕星球宣传的拉扯感,一时有些心潮澎湃的我,感觉自己好像见证了天使这个种族的不可思议。

……有生之年,在作为人类平凡重复的日常里,我还能拥有多少次诸如此类神奇体验呢。

我不禁默默想到。

虽说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伴随着天使茧内越加稀薄的残留氧气,思考能力也变得有些迟钝了,可趁着飞鸟累到话都说不出来、大口大口拼命喘气的功夫,我提着落到嗓子眼里的心,再一次拨开他用来保护我的羽翼——

人生第一次,不是从飞船的船舷,而是透过赤|裸|裸的宇宙,我静静地,望向了那颗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小金牛星。

看着在黑暗太空里闪耀发光的星星,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我忽然间就觉得——

它太美丽了。

在苍茫宇宙散发着澄澈光芒的毕宿五Σ,就像我第一次看到的那样漂亮,第一次看到这颗仿地球的类地人造行星时,我就莫名做下“一定要来这里打拼”的决定——这一颗瓦蓝瓦蓝的星球,当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让我有种自己仿佛置身于无数年前宇宙大航海时代开始的冲动。

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好像是,每当想到地球,就有一首激烈鸣奏的交响曲在我的脑海内回荡。

妈妈的书房,翻阅到的宇宙大迁徙历史书里有说,当时的开拓者,是“全体意气风发、充满了对宇宙的探索和永不懈怠的征服——那股为探索未知太空世界驾驭着宇宙飞船航向星海彼端的荡气回肠,回荡着一个黄金时代的清新与进取之心”,然而它并没有提到具体的开拓者是谁,种族太多,历史冗杂,书籍里也说得十分模糊——

但妈妈曾经笑着告诉我,她说那些人,他们是人类哦。

哪怕时至今日,我也为她当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人类真的能有那个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