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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识势(9.14日更新)

顾登恒明显是不喜欢顾泽长的,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此时方拭非近距离靠着他,他眉间皱起来的弧度不可避免地撞进她眼里。虽然顾登恒已经上了年纪,但这表情实在很难掩饰。

这是他亲儿子啊!可当一个人偏起心来,就跟着了魔一样,血缘就跟道理一样站不住脚。

顾登恒一挥手,示意让人进来。

方拭非还静静跪着,一时间不知道该退下还是继续呆着。

顾泽长走到他面前,原本是鼓起勇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一跪下,人又怂了,对着顾登恒一张口竟然结巴了:“父……父亲。”

顾登恒果然神色微愠,声音严厉起来:“说!”

顾泽长喉结一动,说道:“臣,来向陛下告罪。”

顾登恒:“何事?”

因为紧张,顾泽长嘴里分泌出来的唾液怎么也吞不干净,脑子一片空白,原先打好的腹稿也忘了一干二净,只记得一个开头。便囫囵着背了出来。

“禀陛下,顾侍郎此行前往荆州,是因为臣在京城遭人唬骗,犯下大错,他前去替臣探明真相,寻求公道,臣……”

他搜产挂肚地回忆着脑海里的词句,可他不知道,自己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顾登恒连拍三下桌面:“大声点!你在跟谁说话?你是觉得朕的耳朵不如你有用是吗?”

顾泽长抬起头,嘴唇蠕动,慌得出不了声,摄于他的威严,跪着向后挪了一下。

王声远心中轻叹一气,觉得顾泽长真是可怜。

哪位父亲在倥偬之际,看见自己儿子如此不成器,那都是要发怒的。何况如今顾琰那边出事,顾泽长又是来道歉的。他再这样不死不活地说话,恐怕原来不大的错误也要被翻个倍来责罚。

可也不能光怪他,顾登恒对这位五子真的是太疏忽了。

王声远出列,站到顾泽长身边,替他说道:“回陛下,此事臣也有所耳闻。顾侍郎离京前曾与臣简略提起过,他此行前去荆州,其实是与李侍郎当初向陛下检举的西市商税漏缴一案有关。经户部详查,那几家商铺并非有意将账簿作假,而是的确今年经营有亏,余利不足。数位商户遭外地商人唬骗,损失惨重。而罪魁祸首又已在某人掩护下离开京师,他们怕得罪权贵,是以不敢声张。”

“得罪权贵?”顾登恒一手按在桌上,闷声问:“何出此言?”

王声远偏头瞄向顾泽长,挤着他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跟顾泽长示意。是他自己说,还是代劳?

顾泽长苦着脸,忙不迭地把这重任推过去。

他既然决定前来告罪,也就没想着遮掩。王尚书平日待他不错,说事肯定会比他清楚明白。

王声远:“那外来商户,是经本地高官引荐作保,才与几位商户结交。臣也不知那商户是何来历,只是派人追查,知道一行人进了荆州,并一直没有出来。”

“谁?”顾登恒视线轻轻瞥向顾泽长,冷淡道:“好,你倒是自首来了?出城的公文也是你给批的?”

顾泽长急忙道:“不,不是臣!”

说完这句就没了,顾登恒等了片刻等不出下半句话,怒气反笑。

好好好,他早该对这孩子绝望了。

这么蠢,是他生的吗?样样随了他那身份低贱的母亲,真是——气死他了!

方拭非头疼啊,急得想上去托他的屁股。

五殿下会因为怕牵连顾琰来向陛下坦白,让方拭非对他改观,她也会对这孩子觉得太过可惜。

他跟顾琰不一样,跟那狡诈阴险的三殿下也不一样,这孩子是真的天真纯良。

母亲早早离世,没人真正关心他。在宫里捧高踩低是常态,顾登恒为人严厉,几位兄弟又不喜,他日子过得很是艰苦,自然导致了他懦弱胆怯的个性。

他自幼被赶出宫,不像正规皇子那样接受过宫学教导。读书学字,敷衍了事,年纪轻的时候不懂事,白白荒废了年华,如今才成了这般。

可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拭非扯了扯顾登恒的衣角,窃窃私语道:“陛下,五殿下也是深受其害。出事后,他前去找顾侍郎言明此事,想要补救,是顾侍郎让他不必声张。”

顾登恒咋舌。他能不知道吗?自己这孩子有多少出息他心中当然有数。如果顾泽长敢做出这样的举动,哟嘿,他说不定还要对他改观一下。

可顾泽长嘛,也就是被人骗的料。

顾登恒也低下头,问道:“你们在荆州,究竟查到了什么?”

方拭非眨了眨眼,小声说:“查到他们贪污了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不属实,方拭非瞎诌的。

顾泽长埋头,一时没看见桌后的方拭非,以为顾登恒是在跟自己说话,小声试探道:“陛下您说什么?”

“三十万两?”顾登恒眉头一跳,就知道方拭非这人不老实。抬手又要去拧她的耳朵。

方拭非急忙改口,信誓旦旦道:“二十!二十万两!”

差不多了。各个地方补一点,赔二十万两不亏!

可顾登恒还是不满意:“二十?!”

二十万两,不管是谁,都够剥十层皮了。

贪污是一点一滴来的,要人家一次性吐出来,不现实。

他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但在皇位坐了那么久,心中还是有数。

“十万两!”方拭非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说,“真的,陛下。他们单在宣州一处,就骗出了两万两白银。恰逢宣州旱情,直接逼死了一位本地巨商。宣州县令也颇为过分,实在让人闻之心寒。”

顾登恒暗自思忖片刻,挥手说:“你下去。”

方拭非“诶”了声,起身退下。